狐狸鬥軍官 - 第二十三章我與你的岔叉路 (2)

　　「迪亞歌最可惡了！也沒指望他會擊退賊人啦，什麼嘛，他卻竟然把我的洋裝撕得亂七八糟的，還自己一個跑掉了，一點男人的樣子都沒有！我以後都不要跟他一起出去！絕不！」貝納德瞪著眼睛，努力演繹剛才送東西到普里多家時遇上羅莉塔而聽見的話。「羅莉塔姐姐真的很生氣呢！哥哥，現在該怎麼辦？」

　　走在貝納德身邊提著籃子的迪亞歌沒有回應，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

　　「哥哥？你有沒有在聽啊？」

　　「應該是這樣了，不會錯。」

　　「什麼嘛？」怎麼答非所問了？

　　「是這個。」迪亞歌從衣袋裏拿出一個東西，放在貝納德手上。

　　是一根大鐵釘。

　　「這是什麼？」貝納德不明所以。

　　「這是昨天那個搶匪留下來的。」

　　「嘩！這就是他施放魔術的器具囉！」把鐵釘拿在手裏，貝納德倒有點不知所措。

　　「不是魔術，是忍術。」

　　「忍術？什麼東西？沒聽過！」

　　「記得我們出來前，我在看的那本書嗎？」

　　貝納德點頭：「這幾天你都在看的那本書嘛。」

　　「那本書搜集了世界各地的兵器簡介，當中包括一些東方的奇特武器。其中有一樣，形容的就跟這個很相像。」

　　「啊？」

　　「這鐵釘跟東方一種幻術有關，叫定身術。擅長使用此種幻術的，是來自東方一個叫作日本的國家。當地人稱這種人為忍者，他們所使用的作戰幻術，就叫忍術。」

　　「哥哥，你的意思是有忍者從東方那個國家跑到我們這裏來囉？」

　　「嗯，很有可能昨天那個搶匪就是個忍者。」

　　「可是，昨天他的行動被梭羅破壞了，或許他不會再出現了啦！」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只是…」

　　迪亞歌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終於注意到街上每個與他擦身而過的人都看著他，然後背地裏和同行者竊竊私語，又或者側過面來偷偷竊笑。

　　「他們是怎麼了？還是我今天的裝扮哪裏出錯了？」

　　「…沒、沒什麼啦，哥哥，不用理會他們。」貝納德不敢看他的眼睛。

　　偏偏此時，剛從迪亞歌身邊經過的兩位太太對話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到他的耳中…

　　「是真的嗎？看他的樣子，不像這麼窩囊呢？想不到他真的會拋下普里多家那小姐不顧，自己一個逃命去。」

　　「他的懦弱是人所共知的，只是沒想過這種事他也做得出來。」

　　「就是嘛，如果是我的兒子這樣拋下弱小婦孺只顧自己逃命，我就不認他是我兒子啦！這麼丟面，以後我在鎮上如何抬得起頭！」

　　「可憐維格先生啦！他這麼一個大好人，就一個獨生兒子，卻如此不堪，真難為他了。」

　　「其他人都在取笑維格先生，說他會打理農場，卻不會教育兒子…」

　　聲音越來越遠，已經無法聽見她們接下來的對話。

　　迪亞歌和貝納德各自沉默，繼續向前走著。

　　「哥哥…」貝納德試探地開口。

　　「沒事的。習慣了。」迪亞歌笑著聳聳肩。「只希望爸爸也習慣了吧！」笑容裏卻變得有點苦澀。

　　「老爺有沒有習慣我不知道，但瑪利亞卻很生氣。只是這次她生氣的方式與往時不同，以前她都是見人就罵你的不是，這次嘛，誰說起這件事，瑪利亞就會一言不發的瞪著誰，直至大家都不敢說為止。當然，農莊裏的人都學乖，在她面前都噤言，背地裏還是在取笑你啦！」貝納德吐吐舌頭。「瑪利亞不停囉嗦是很煩人，但是一聲不吭的生悶氣就更嚇人。就像剛才指派我們去買東西時，瞪一眼，拋下購物清單就走，你不覺得那感覺更可怕嗎？」

　　迪亞歌苦笑：「嗯，倒是的…」

　　「哥哥，你不難受，我卻為你感難受啦！付出這麼多，卻遭大家如此衊視…」

　　「我的努力不是為了讚賞的。再說，他們對我的看法，正是我所想要的。他們越是這麼想，我就越安全啦。」

　　「唔…」貝納德明白他的意思，傳聞中的迪亞歌越不堪，就越讓人無法將他跟梭羅聯想在一起。「那麼，羅莉塔姐姐呢？你也任由她生氣不理你？」

　　「…」

　　可以想像羅莉塔一定很生氣了，甚至對我徹底失望…那也好…或許該趁此時機，狠心的斷絕這份牽掛。

　　想到此，迪亞歌嘴裏有著一番苦澀。

　　無巧不成話，拐個彎，竟然遇上羅莉塔迎面走來。

　　看到她，他剛才的掙扎全都拋到腦後，下意識操控身體朝她迎上去。

　　「羅…羅莉塔…」

　　羅莉塔是看見他的，只是故意不看他。繞過他身邊，直直走過去。

　　「羅莉塔，對不起。昨天晚上…」他追上前攔住她。

　　「哼！走開！」

　　「羅莉塔…」

　　即使被他攔下，她還是不願意看他。

　　「走開！沒話要說的就給我走開！」

　　「我…我只是想跟你說一句道歉…」

　　「道歉？昨天晚上那種情況下，你竟然自己溜走！你算什麼男人啦你！」

　　「對、對不起…」

　　「你只會說這句嗎？難道你就沒有其他動聽的解釋嗎？」

　　「我…我…」他垂下眼。

　　「迪亞歌維格！」可見她的眼底比剛才更加生氣。「你是什麼意思？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麼？如果是一個心裏在乎的人，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你會不顧而逃嗎？是否我的生死你都不在乎？我連你重要的朋友也不算是吧…」話到後頭，她的聲音帶著嗚咽。她終於抬頭正視他，卻讓他看到那雙眼裏的晶瑩。

　　她的話像一把把利刀，直接插在他的心臟上。他努力屏住呼吸，好讓那份痛楚不要流露到面容上。

　　我不在乎你的生死？

　　我就是太在乎你的生死！

　　多少次看見你因為我而陷入險境，更讓我清晰我才是危及你生死的存在。

　　我能因為自私而讓你繼續徘徊險境嗎？

　　「怎麼不說話？你不是要道歉嗎？你可以解釋、你可以編個藉口哄我，說不定我會原諒你。說話呀！」她咬著唇，不讓自己軟弱的內心洩露出來。

　　他仍然沒有開口解釋的意欲。

　　一直在旁看著他們的貝納德，心裏也正著急，卻無計可施。

　　「你…！！不說話就給我滾！」她漲紅了面。

　　他暗暗深呼吸一口，然後抬頭看著她，緩緩開口：「沒有，我沒有任何藉口可以說。我確是如此懦弱無能，確是不值得原諒…羅莉塔…對不起。」

　　他毅然轉身，開步離開。

　　「站住！」

　　他停住；然後他感到有人跑近他，拉住了他的衣袖。他知道這不會是別人…

　　「不准回頭…」

　　她的聲音在顫抖…

　　他很想回過頭來；但他沒有。

　　「其實…其實我要的不多…我只是要知道…要知道你當時有沒有一刻…撇開有否確實行動，就只是有沒有一刻想…想要留下來保護我啊，迪亞歌？」

　　從她顫抖的手心，同時傳來她內心的難過和不安。他知道眼淚已經囂張的劃過她的面頰。他敢說她的心有多痛，他的心就同樣的痛。他所了解的羅莉塔，堅持原則愛恨分明，剛才那番話，是為了愛他而將底線一推再推，把要求降得卑微得不能再卑微了，他為她的付出而心痛，也為自己無法給她的幸福而自責。

　　胸口的痛在不斷膨脹，他感到窒息。

　　他的沉默，讓她眼中的淚更囂張。她討厭自己的軟弱，可是對此她卻毫無辦法。她一直以為倘若自己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自己可以灑脫地放手，但是，原來事實上，即使如此，她就是無法放手。她第一次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管得住自己的心。

　　「哥哥…」五步之遙外的貝納德急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他也難過，為他倆難過。彼此如此相愛，為什麼只能以倆人的痛苦作結局。

　　「…迪亞歌，你只要回答我，到底有沒有想過…有沒…」抖震的肩膀已經讓她無法把話說完。

　　她的表情，迪亞歌不用回頭也知道。

　　羅莉塔，我多麼希望你所受的痛苦全都能由我來承受。可是，我能夠怎麼做？

　　迪亞歌緩緩深呼吸一口，努力抑制住眼中醞釀已久的眼淚。為了手臂上傳來的那份顫抖，他毅然開口。

　　「有。」

　　她顫抖的手緊了緊，她低下頭，聲音很微弱，卻讓人能感受到她獲得的釋懷：「那就夠…就夠了…」

　　他仍然不敢回頭，因為他知道她仍然在哭；只要他一回頭，他知道自己將再也捨不得把她推開。

　　他只能暗地裏心痛。

　　二人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好一陣子。

　　時間，讓各自平伏情緒。

　　羅莉塔終於將眼淚止住。她舉起手把剩餘在面頰上的淚痕干乾後，手並沒有立即垂下；她手一伸前，猛力的推了迪亞歌一把。

　　迪亞歌被推得向前蹌了兩步，嚇得回過頭來。

　　「不要以為我這樣容易就原諒你！」雖然眼睛仍然殘留哭過的證據，她說話的神態已經回復平日的自信。

　　他稍為安心。

　　「羅莉塔…」

　　「你撕爛了我一件禮服裙，怎麼也應該好好賠我一件吧！我一定會挑一件最貴的，不會替你省錢的！」

　　「呀？」

　　「怎麼了？不願意嗎？」她眯起眼睛看著他。

　　「不敢！不敢！」

　　「好！那現在就陪我去挑。」她提手拉過他的衣襟，便拖著他開步。

　　「知道了…哎呀，羅莉塔，你不用這樣拉著我嘛…」

　　「少囉嗦！當然要拉緊，誰知道你會不會中途開溜！」她拉著他走出大街。

　　「我不會溜啦！…別這樣嘛！大家都在看著啊…哎喲…」

　　貝納德也鬆一口氣。看來是雨過天青，暫時又挨過一關，只是前路又該如何？他只能看著兩人走向大街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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