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九百二十六章──那些年，我們的信紙

第九百二十六章──那些年，我們的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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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被帶到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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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無語地四下打量，眼前這形同莊園般的，便是客房？真要說大小，比他曾經在三千境裡的小屋還要大上好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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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看著他，微笑著道：「若有所需，坦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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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看向他，忽然道：「我能夠出去走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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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京先是驚奇看他一眼，旋即搖頭失笑：「黃先生這是甚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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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們的貴客，而不是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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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到哪裡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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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洛京離去以後，段志將石劍擱於牆身，拍了拍它：「伙伴，在這裡呆會吧。」語畢，他便走出了房間，唯有那如沉重般的重劍，安然地立於木牆上，如石碑般聳立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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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甫走出房門之後，便看到石無福肅立於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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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然是穿著那件如僕婦般的長袍，終究很難令人想像到如斯強大的修行者，竟是心甘情願為人奴僕。她先是看了段志一眼，便輕聲道：「小姐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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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卻如未卜先知，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之色，先是朝著她拱手行禮，便道：「煩請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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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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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無福在前，段志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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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無聲行走在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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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磚與廊頂形成的走道，就像是樹林裡的通道。二人只不過走了盞茶時份，饒是段志自認方向感以及記性不錯，卻也是有點被繞得頭昏眼花。若是他孤身闖進這裡來，恐怕不等待有人把他抓走，自己就率先將自己迷路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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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二人似乎終於看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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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座小樓，其樓不高，只有兩層。來到此處以後，石無福駐步不前，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盯著不遠處的野草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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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會意，只是打量小樓片刻，便逕自推開了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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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推開小樓的門後，一道身影就在他眼前，背對著他。身影穿著淡紅色的紗裙，負手而立。縱然不高聳、不巍峨，卻自有一番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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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轉過身來，其臉龐白碧無瑕，明眸皓齒。她在看到段志以後，便即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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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風起，吹得她的紗裙飄飄，令她看起來真如九天下凡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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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以段志心志之堅，一時三刻也是看得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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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只能是洛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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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段志如木頭般愣住不動，又覺得好笑、又是高興。她走到段志身前，手掌晃啊晃的：「劍哥哥，歡迎來到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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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段志這時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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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一時三刻也不知道他是在誇小樓，還是在誇她，令她不知作如何反應。片刻，她紅著臉嗔道：「就會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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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段志神色茫然，不知道自己又做了甚麼惹她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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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這邊發呆了。跟我走。」洛蝶衣拉住段志的手往內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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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外的石無福，目光終於從那些野草上挪開，看著緊閉的樓門，神色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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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是她一手帶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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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那個要自己替其梳頭、服侍的小女孩，現在竟然都帶著男性回來……此刻回想，令她眸底泛過一抹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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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睛裡的神色漸漸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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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到那座樓門前，背對著門，默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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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刻的她，看上去真的如石像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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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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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被洛蝶衣拉著，走進樓內。他這才發現比他從外面看得還要大、還要雅致。此樓雖然外面看去，如同一座塔。但當走進來，卻發現這樓像是四周包住了一株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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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陽光自天花灑照下來，照得綠意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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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靜室，是平常我修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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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灶房……我是沒進過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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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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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一邊拉著段志走，一邊吱吱喳喳地介紹著。段志也是看得有點目不瑕給，更是感慨──有錢人的生活真是不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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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大的地方，就妳一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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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自然是有別人在這裡。今天都被我通通趕走了。」洛蝶衣含糊地解釋了一句，別再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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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洛蝶衣帶段志來到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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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的床，銅鏡。旁邊有著一張案桌，上面擺放著文房四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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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是我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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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聞言也是有點尷尬，看著眼前竟然就是洛蝶衣的閨房。可憐段志單人提劍，從人間界殺到地魔界，卻又何曾到過少女的閨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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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著房間裡散發著淡淡的女兒香，他不由得緊張得連目光都不知道該放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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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也是有點扭捏地介紹著自己的閨房：「啊……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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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便壓下自己心頭的異樣，帶著段志來到那張案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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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案前，便是一扇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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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笑著道：「我就是坐在這裡寫信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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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便是一怔，目光落在案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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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二人已經有好些年沒有通信，但曾經好一段時間，收洛蝶衣的信、繼而回信，是他人生裡不多的樂趣之一。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跟他通信的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在個怎麼樣的地方讀著他寫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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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到洛蝶衣曾經寫信的書案，文房四寶，彷彿有種幻想映照進現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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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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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落在書案上的一個木匣子，匣子沒有關緊，露出紙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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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角處，有個「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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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個──」洛蝶衣神色一緊，連忙撲了過去。但她的動作哪有段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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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動作比她更快，一探手便拿起了木匣子打開來，果不其然，裡面擺放著一疊皺巴巴、顯然經過摺疊後的靈紙。在其上，可以清晰看到段志或者洛蝶衣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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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赫然便是他曾經跟洛蝶衣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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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疊靈紙最上的那一張，便是他當年仙基被毀，準備離開崑崙之前，曾經給她寄過最後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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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無視不斷往他身上撲想要搶走匣子、如發怒的貓咪般的洛蝶衣，翻開了那張靈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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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的內容，他自然最清楚不過，因為這封信是他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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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讓他陌生的，是紙上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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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便看出，那是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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