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八百五十八章──潛龍螯伏

第八百五十八章──潛龍螯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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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龍緩緩睜開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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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怔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如紙，雙眼瞪著天花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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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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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醒來了。」戴東東的臉龐湊了過來，面上盡是喜色。她連忙小跑出去，用歡愉的聲音到處呼叫著：「二師兄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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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有一群人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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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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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顧天寒、像花辭樹，像葉童，又像胡青。令他意外的是，本應跟著黃濤到霧狂縣的黃語陽也都特地回來。她看了醒來後的陳信龍一眼，便緩緩點頭：「既然沒事，那我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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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她便即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那模樣像極了路過、順帶探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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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童卻是小聲在陳信龍耳邊解釋：「大師姐很關心你，在聽說你破境失敗昏倒過去，當夜便即回來劍谷了。」陳信龍有點詫異，下意識問道：「我昏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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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東東板起了可愛三根手指，遞到他的面前：「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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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天寒拍了拍手：「好了，既然他都清醒過來，那就都散去，別阻礙他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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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要在這裡陪二師兄！」葉童跟戴東東都表示著反對。最後還是顧天寒跟胡青一人提住一個的脖子，似提著兔子般把兩女提了出去。胡青在臨離開之前，眼含深意地看了陳信龍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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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現在的陳信龍就跟先前的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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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最終還是甚麼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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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自有人會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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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來得快，去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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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房間裡只剩下陳信龍……以及不知甚麼時候坐在窗邊的段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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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龍低著頭，沒有說話。只是他內心很是緊張。明知道師父真實年齡比他還要年輕，但在單獨面對著師父的時候，內心總會有種無形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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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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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段時間在外闖蕩、遊歷的時候，曾有了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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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望著窗外池塘裡的那些肥大的游魚：「魔軀有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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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軀的名字，或許都會對修煉者本人有所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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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問過你，你所修行的魔軀，是由你自創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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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當你破境之時，為何要將其命名為──潛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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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龍嘴巴張了張，卻是說不出話來。他的腦袋彷彿一片空白，哪裡想得起來當初為何要命名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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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看他一眼，便續道：「你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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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魔軀在創出的瞬間，便有了名字。你的命名，只是妙手偶得之？」說著，段志突然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受到顧天寒的影響，說話都開始玄乎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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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潛龍勿用──龍尚潛伏於水，蓄勢以待。宜韜光養晦，徐徐圖之，不該操之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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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認真地盯著陳信龍，彷彿要看著他的靈魂裡：「你到底在急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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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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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很是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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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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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代表，段志猜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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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傳了你們幾門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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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陽傳的是【鎖心劍】，最是擅長以弱勝強，單打獨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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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傳的是【烈痕劍】，乃是畢其功於一役，一擊必殺的壓勝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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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傳的是【寒川劍】，擁有全面的劍招，再配合她的【寒仙】魔軀，最為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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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東……她修煉的是我派崑崙的入門劍法──提到這事，以後你們也得學一學。作為崑崙弟子，怎麼能不會崑崙本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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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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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陽本身與鎖心劍很是相配。加上她修行亦是相當刻苦，一飛沖天，於我眼裡絕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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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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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與烈痕劍很相配──正因為太過相配。」段志又從茶几拿起一顆梨子朝著池塘扔過去，「噗」的一聲，嚇得游魚頓時四散而逃。他的目光重新看向陳信龍：「曾經創出烈痕劍的那位大能者歐陽烈，為了殺神──那一劍，他養了足足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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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就像當年的歐陽前輩，卻是修行十年之後就提著劍、惡狠狠的想要尋找地牛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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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從旁邊茶几拿起一枚葡萄，從窗外扔到池塘裡去。剛才受驚的游魚慢慢游了回來，似是在試探著這玩意能不能吃：「你覺得，結果會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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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讓陳信龍回覆，因為他本就不準備要他回應：「我之所以讓你留在劍谷，便是正因如此──小陽已經準備好，再加上她修的就是心，出外磨碾，正是最好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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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心野，還需要留在劍谷沉澱一下。之後，我就會讓她出谷，到處歷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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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不是長期留在劍谷，但對於你們幾個的修行，我從來沒有於心頭裡扔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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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段志的說話，陳信龍只感內心很是愧疚。他以為師父讓他留劍谷，是因為瞧不起他境界低微，再加上對於黃語陽的實力暴增的妒嫉，令他一時沖昏了頭腦。他低著頭，悶聲道：「師父，我知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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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錯就好。」段志走過來，想要摸他的腦袋，卻又怕他會尷尬，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你因為此事，已經負上了足夠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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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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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龍一手提著木製的枴杖，走在草原上，步伐顯得蹣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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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的傷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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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段志來得合時，又馬上帶到花辭樹身前醫治的話，恐怕也是必死無疑。縱是如此，他的境界還是因而大退。魔修在前三境的修行，就像是一個不斷灌水在內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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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境的那刻，陳信龍大開瓶口、灌一江之水進內，卻因為他還沒有準備好，魔軀出現破綻，不單是灌水不成，反讓本來在容器裡的水流了出來。現在雖然破口修補好，但覆水難收，導致境界大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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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單論境界的話，現在的他比起葉童還要不如，直如個剛踏入噬元的魔修般，一片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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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內心卻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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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草地，突然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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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著某個方向，很費力的、一拐一拐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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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來到他想要去的地方，看著身前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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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龍劍，仍然插在這空無一人的原野上，仍是那般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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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傢伙。」陳信龍有點狼狽地坐倒在地上，將枴杖放在一旁，繼而看著眼前的劍，悵然無語。恰好，日落西山。斜陽打在這一人一劍身上。陳信龍笑起來：「我們一起重新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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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便閉起了雙眼，開始運轉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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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晝龍劍身，有著幾點紅色的痕跡。遠遠看去，那像是掉落在其上的血色花瓣，很是顯眼。不知道是否因為夕陽的緣故，令那血跡看起來更加明顯。但隨著陳信龍開始閉眼修行，那點點血跡竟是滲進了劍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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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螯伏，只待他朝一飛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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