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七百一十八章──誰跟誰

第七百一十八章──誰跟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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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昊一擺手，二人倚著窗邊相對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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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親自從擱於桌上的酒壺與酒杯，替二人倒上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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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兄境界高，大概也能夠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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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點了點頭：「此地能隔絕神識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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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昊笑著道：「這就對了。能夠隔絕神識的天材地寶，舉世罕見。不說價值連城，亦是相當稀罕之物。相傳映紅歌的老闆曾是個修士，但在一次探尋秘境時，雖然獲得重寶，但亦因此身受重傷，境界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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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便來到京都，開了這家青樓，打理得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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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紅歌是青樓，亦是個無界之地。在這裡，凡人與修士、紅塵與出世、皇權與仙界，等等規條，都會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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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兄可是不知道，曾有多少仙家修士隱藏身份進京，為的就是來到映紅歌度一春宵。這當中，更不乏問天，甚至通神境界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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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他便拿起酒杯示意：「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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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段真同樣舉杯還禮，二人相對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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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一飲以後，雙眸便亮了起來。酒液入喉，竟是生了變化。彷彿他喝的不是只有指頭高的一杯小酒，而是提著酒罈對嘴豪灌。那口酒液在入喉，便似「膨脹」起來，似江河般延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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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奇特的是，這酒竟是帶著淡淡的鹹味，彷彿海鹽的味道。但這鹹味與酒香配合起來渾然天成，令人感覺如身處海中，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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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昊留意到段真的神色變幻，呵呵一笑：「傳聞中樊兄嗜酒，所以特地準備了這來自南海大澤的【海自在】，望樊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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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名字，段真便即面色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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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海自在，是師父曾經提及過的好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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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曾經與師兄、師父喝酒時，師父說過：柔水清算甚麼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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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與海自在相比之下，確實是高下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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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一杯酒，便令段真勾起了過往。彷彿那隨著歲月，師父那漸漸變得模糊的身影，重新變得凝實。段真面色肅然，朝著唐昊抱拳：「太子殿下，謝了。」或許就連唐昊也不知道，這杯酒帶給段真多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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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昊卻是笑起來，沒有說話。或許是身處映紅歌，他變得更寫意自在。當他面露笑容時，眉眼間充滿著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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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忽有曲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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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下意識便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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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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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紅歌的那面湖亦有名號，稱為曲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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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每晚，都會有不同的女子會在曲湖演奏。但凡有資格在曲湖出現的，都是技藝超群。在映紅歌裡，亦有競爭。裡面的青樓女子數以百計，但能夠出現在曲湖的，卻都只有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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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曲湖的中央，走過一條大理石造的小橋，便是來到一方小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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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亭很是特殊，四根同樣大理石打造的圓石柱撐起的，卻是一片半透明、如琉璃般的頂蓋。那是【白琉璃】，是天材地寶之一。但此刻，這般偌大一塊、若是拍賣的話足以價值上千靈石的白琉璃，卻只是用來擋雨的亭頂，同時能夠貴客在包廂，看到在亭子裡演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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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出現在曲湖的女子，卻是新加入映紅歌，卻已經變得極其火爆的紅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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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她的外貌、姿態乃至曲技，都是上上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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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聞想要一親香澤的人，數以百計。但哪怕有貴客許以黃金千兩，甚至靈石數千，卻未能成為幕內之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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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姑娘，甚至都從來沒有單獨與某位貴客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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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曲膝蹲坐在亭子裡，手裡抱著琵琶，十指於弦間飛舞翻動。人與琵琶，似乎不分彼此，形成一體。其曲聲輕快，似帶著喜意。但段真聽著這曲聲，卻彷彿從中聽出幾分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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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隱藏在表面歡喜底下的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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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手段，已然超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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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超凡，是因為此女本來就不是凡人，而是修仙之人。段真一眼就能認出，那是因為他見過此人。曾經在崑崙守劍關時，便與她打過一場。此刻聽見曲聲，看見其人，便令他重新回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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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曲聲稍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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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最後一道聲音餘韻漸散，無數掌聲轟然響起。那名女子忽有所感，仰首一看。隔著白琉璃，二人四目交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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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他，還是她，都是心頭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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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出了她，她也認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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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似是靜止下來，視線似是被施展定身之法，不論誰跟誰，都無法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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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昊察覺到這一幕，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便逕自站起來打開門。門外，那名龜公恭敬地守候在這裡，等待著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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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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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雛紫抱著琵琶，在無數傾慕的目光下，走回到自己的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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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現在，她的心臟都一直呯呯直跳，無法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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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腦海裡，那雙平靜的眼眸一直存在著，揮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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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名女子走進來。她的年華漸老，哪怕是脂粉妝容也無法將其掩蓋。縱是如此，她年輕時候，肯定也是一名絕色的美人。曾經，她亦是映紅歌的紅牌姑娘。但歲月過去，她已變成老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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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谷雛紫的容貌，也有幾分驚訝與羨慕。實在是此女美貌超凡，眉宇間自生媚意。只是來到映紅歌短短時日，已經呼聲極高，與其姐被稱為映紅歌的紅牌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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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著老鴇的話語，谷雛紫有點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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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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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一號房，可是位真正的貴客。那所謂的貴，不單止是清貴，更是矜貴……」老鴇在好言相勸。畢竟這段日子以來，此等呼喚已是數以百計，卻從來沒有見過谷雛紫有應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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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真擔心，谷雛紫會得罪這位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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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雛紫絕頂聰明，只是一聽便大概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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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以矜貴……金貴為稱，只有皇室子弟。那傢伙怎麼又跟京朝皇子拉上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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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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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鴇還在喋喋不休之際，卻突然怔在原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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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會去。還請姐姐稍等一下，待整理過後，便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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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鴇走出房間，神色還是有點怔然。但很快，她的眼眸還是泛過不屑──裝得再清高，還不是要屈服、要賣？想當年，自己又何嘗未曾自命清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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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她既是懷念、又是妒嫉，最後只有對歲月深深的感歎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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