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七百零八章──好戲一場（下）

第七百零八章──好戲一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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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有多可怕，自成立以來的這些年，朝野間的文武百官早已深有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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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日子，錦衣衛一直相當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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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單止是剛登台時揭發的科舉舞弊、段真生擒蕭別離等等事宜，而是錦衣衛開始真正運轉起來。樞密院乃是大京的情報機關，其收集情報能力，放眼整個人間界都是很有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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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錦衣衛透過樞密院的情報，直接有了行動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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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間，被錦衣衛乘著夜色拉進無常府的官員，不知凡幾。哪怕他們都打上勢力的旗號，更遞上無數彈劾的奏摺。但錦衣衛只有在證據確鑿的時候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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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污受賄、強搶民女、霸佔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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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的事情，都被錦衣衛列出作為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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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朝野間風聲鶴唳。一時間，官員之間前所未有的廉潔，一旦受到賄賂，都會破口大罵，甚至搶先向錦衣衛舉報，示意自己清白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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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員貪銀子，就像閨女要嫁人一樣，是自古以來的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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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錦衣衛這等事情，恐怕沒揭露幾單就被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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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錦衣衛現在活得好好的，只有一個原因──錦衣衛是一把刀，而握刀的人看似掌衛司，實則卻是皇帝。只要皇帝要錦衣衛留在這裡，就沒有人能夠動得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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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家都知，皇帝就在背後罩著錦衣衛。但那執刀的手，亦同樣重要。但凡人活在世上，總有痕跡。或背景，或傾向，或理念。而這些，都會左右執刀之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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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段真落位，那麼新上位之人就變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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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來者有新的想法，或者本來就對某位皇子有所傾向，這都會影響現在陷入膠著的朝廷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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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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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猜到滿朝文武所想，孫公公又再扯著如公雞般的嗓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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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上朝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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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裡的官員一時怔然，只覺這名字很是耳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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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身影身穿黑色布袍，平靜走進太極宮裡。或許是因為久久不見天日，令他的臉龐看起來略顯蒼白。但他身上那股文靜的氣息，以及築基境界的氣息波動，都令人為之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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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無視四周對著他的打量，逕自走到皇帝身前，平靜跪下：「草民，叩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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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這些年，你可藏得夠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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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朕的耳目遍佈天下，恐怕也找不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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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你的『起死回生』。你，可有解釋？」皇帝目光打量著他，聲音清冷：「好好想清楚。若是回答不慎，那便是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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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柳思雨突然走出來，面露悲慟之色：「皇上，微臣有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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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思雨聲如洪鐘，哪怕在太極宮裡仍然清晰無比。他這樣突然間跑出來，還真是殺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只是瞪著他，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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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柳思雨步伐微亂，走上前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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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犬兒受刺，身受重傷。微臣派出密探，暗地裡救下犬兒。天可憐見，犬兒一息尚存，微臣便將犬兒暗自送到神農谷，請求神仙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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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害怕仍有奸賊死心不息，所以並沒有將這消息傳出，甚至替犬兒進行安葬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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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兒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陛下！一切就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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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思雨說著，還伸手錘打胸口，滿臉痛心疾首、悔不當初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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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柳靜江同樣滿臉悲慟，走上前阻止著柳思雨「自殘」的舉動，旋即又猛地轉頭看向皇帝：「陛下！家父愛子心切，並非有意欺君！一切都是草民無能，有負陛下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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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父子一個老淚縱橫、一個自責愧疚，赫然將太極宮變成京都衙門處理家務事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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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皇帝突然長笑一聲：「兩位卿家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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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替朕潛伏於京都黑暗之中，暗中處理事務。更因此而身受重傷，險死還生。這等成仁取義之舉，又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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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之所以召柳靜江回宮，為的就是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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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父子聞言一怔，均露出大喜過望之色，雙雙下跪：「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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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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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文武都是於政場久經歷練的人精，絕大部份人，一眼便看出這場毫不精湛的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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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季筆更是心如電轉，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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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他一直無法理解的事情，在柳靜江「重現人間」，都變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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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他都在觀察著錦衣衛。作為當今太子的謀士，他亦有屬於自己的耳目。但在他觀察之下，「樊離」看起來像是個不太管事的人。比起錦衣衛、樞密院，他更常呆在梅花巷的樊園裡，壓根兒不像個手執夜叉、無常的大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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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偏，錦衣衛的行動頻密，每次行動都如雷厲風行，而且一擊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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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季筆好幾次想要藉著段真離京辦事的時候，暗地裡對錦衣衛出手。但偏生，錦衣衛的反應極快，如不假思索。而且反擊的力量同樣極強，自己的試探，轉眼間便成為錦衣衛手中的把柄，令他極其難受的同時，只能無奈地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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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柳靜江就沒有死，而是隱在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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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筆沒有看錯樊離──他著實是個不管事的人，只是個放在明面上吸引別人注目的傀儡。至於柳靜江則是隱在暗處，像藏在影子裡的眼睛，觀察著滿朝文武百官，洞若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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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想起來，都令他背心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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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沒有猜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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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應驗季筆所想，便聽見皇帝哈哈大笑：「柳卿真是歸來得正妙。現在錦衣衛掌衛司空缺正在，未知柳卿可願負此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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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模樣：「微臣願意替陛下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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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而至此，一場大戲終於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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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退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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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思雨已經站起來，面色漠然。彷彿剛才那副悲壯的模樣，只是眾人腦海裡的幻象。至於柳靜江已經笑瞇瞇的跟眾人揖手行禮，不論文派武派都沒有放過，但同時他對兩派也沒有過份的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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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距離感，恰到好處，令人頭皮發麻──以後，這恐怕又是個難纏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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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垣似乎對這些置若罔聞，笑著走上前跟柳靜江客套幾句，便即笑道：「柳掌衛司死裡逃生，又是榮升之喜，恐怕一頓飯宴是跑不掉了。」唐垣沒有去邀請柳靜江赴宴，卻是反其道而行，想要讓柳靜江設宴、他再行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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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是二皇子的身份，但這種親切的舉動，還是令柳靜江微笑回覆「當然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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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唐昊已經帶著季筆，轉身離開太極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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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筆快步上前，於唐昊耳邊輕聲道：「柳靜江將執掌大權。殿下，我們真要坐看二皇子去拉攏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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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柳靜江雖然曾經混過黑道，但在夜叉幫的時候，便像個誤入黑道的書生，最喜玩文舞墨。而唐垣的文派，自然對於拉攏柳靜江有著天然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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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唐昊也不看一眼，冷笑一聲：「柳靜江算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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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便大踏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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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筆卻是看得為之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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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理解唐昊為何如此輕視柳靜江，但他知道唐昊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想到這裡，他便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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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殿下的謀士，提供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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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唐昊有了主意的時候，他都會輔助、遵從。因為他知道，殿下才是那個最適合擔任天下共主的明君。正因如此，他當年才會被殿下折服，繼而追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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