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四百九十六章──堅拳

第四百九十六章──堅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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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波動自劍與拳之間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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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地上的屍體、斷木，紛紛向外吹倒。至於那些尚存的樹同樣被吹得「嘩啦啦」作響，若有人能鳥瞰這座樹林，能夠看見以某個地方為起點，枝葉均向外圍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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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帶著黃語陽，似帶著青光的飛鳥般向外退去。直至離開得足夠遠的距離，這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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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黃語陽剛雙足立地，便強忍吐血的衝動：「去看陳信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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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面色難看，也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把黃語陽擱在地上以後，便即重新化作青光撲進其內。黃語陽看著自己手裡只剩下個殘破不陷的藤劍柄，終於不再強忍，「嘖」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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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歸一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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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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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的速度極快，不到片刻已然重新回到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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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裡塵土飛揚，血腥味兒混合著泥土草青味道，令人難受至極。胡青雙眸微瞇，似乎想要看穿塵土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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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土緩緩被風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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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身影，平靜聳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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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上半身赤裸，露出那如鋼鐵般的肌肉線條。但令人在意的，是他的一雙手臂。若是驟眼遠看，似乎那雙手臂沒有任何變化，但若仔細觀看的話，會發現他手臂的皮膚不復平常的光滑彈性、而是帶著幾分啞色，彷彿他手臂的皮膚經過某種變化，變成極其堅硬的物質，煞是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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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面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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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因為郭坤的魔軀有多稀罕，反而是因為這魔軀他一眼便能認出──堅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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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拳魔軀不是甚麼強大的魔軀，卻正正是那種爛大街、極其常見的普通魔軀。所謂堅拳，便是很簡單的讓自己拳頭皮膚變得堅硬。修習這魔軀的人不少，很多都會修煉堅拳魔軀、繼而用以開採礦石。畢竟在凝聚堅拳魔軀以後，挖掘礦石就連工具也不需要、徒手就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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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胡青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能以堅拳這種廢物魔軀修煉至歸一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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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郭坤不單止拳頭、那股堅硬的質感已然蔓延至整根前臂，就連手臂上常見的筋脈都像是源自大自然的石頭間的脈絡般、縱橫交錯，看上去就如絕世凶器般帶著恐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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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坤舉起左手於眼前，五指鬆了緊、緊了鬆，似乎在活動著、又似在感受著甚麼，面露若有所思之色，看著前方那攤在地上的身影：「你，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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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在身前，陳信龍大字形躺在地上，看著郭坤的面色驚駭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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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他手中的【獰牙】，那本來由蝕元藤及麻花纏著而成的鋒銳，此刻已是盡數崩碎，令他看起來像倒提著一根破破爛爛的大鐵棍般，很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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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全力施展的一劍，竟連一點傷勢都沒能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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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歸一境的實力？也太變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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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坤看著陳信龍，沒有露出殺意，反倒笑起來：「喂，你有興趣跟著我混嗎？雖然我的實力不怎麼樣，但終究是狂魔府的大將之一，而且未來想要修成奪天的機會也很大。跟著我混，前途肯定比你現在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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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陳信龍掙扎著坐起來：「省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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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郭坤露出婉惜之意：「我很喜歡你，所以不打算殺你。但那個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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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緩緩挪開，落在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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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只感渾身血液凝固──因為郭坤的目光，赫然便是落在隱於林間的他身上！他沒有任何猶豫，身化青光便要逃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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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魔遺孤，若是拿著你的人頭去跟霧魔府主談判的話，恐怕也是有點用處。」郭坤如影隨形般出現在胡青身後，右手朝著他的後頸探去。這一探，就像老農抬手準備摘去熟透的瓜果般從容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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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落下，被摘掉的便是胡青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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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戛然而止，郭坤面上終於露出煩厭之色：「我雖然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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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轉身，陳信龍渾身通紅，皮膚間竟是炸出極其細微的傷口血痕，令他看上去像個血人般。那爛成熟鐵棍的劍仍然被他提著──他竟是不顧自己的傷勢，強行想要再次施展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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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龍已是拚了命，同時大聲吼道：「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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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只感腦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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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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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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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著胡青那副如白癡般的模樣，差點沒令陳信龍氣得吐血。只是現在他渾身血脈都在噴血，已經沒有多餘的血讓他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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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曾說過，習得劍法以後，不要丟了歐陽前輩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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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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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郭坤已是續道：「不代表我真的不能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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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揉身而上，只在剎那間便欺近陳信龍的身前。二人近在咫尺，呵氣可聞。他的雙拳緊握，瞬間消失無蹤，只有如驚雷的聲音接連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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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有無數巨石自萬丈高空落在河川般的炸裂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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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龍雙目反白，七孔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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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於剎那間中了四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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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身子重重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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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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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雖然跟著段志等人已有一定年間，但他從來稱不上融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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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他們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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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背負著的事物太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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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血恨，那是家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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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逃出以後，他便藏在無名小村潛心修練，直至遇上段志。他察覺到段志擁有強大的魔技，為得到能報仇的力量，他不惜賣身成奴。但這，不代表他真心誠意地當他們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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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的命令、顧天寒的命令，他只覺得那是換取魔技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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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對陳信龍，他一直都有種莫名的敵視。而這種感覺，在看見陳信龍境界實力進步神速以後，便來得更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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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的內心充滿壓抑、憤怒、徬徨，無奈。所以他只能每天把自己關在那座林間，日夜修行，又似曾經在無名小村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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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陳信龍為救自己而奮不顧身的時候，他是生出難以置信的滑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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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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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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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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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陳信龍似死屍般從半空落地的時候，他內心突然響起段志在離開之前跟他說的一句話：「胡青，我就想問你，你到底為甚麼要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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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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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仰天狂嘯，青色的臉龐上，竟是不知何時佈滿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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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身青光暴現，但那些青光卻不再是佈滿全身，而是有意識地如流水般匯聚，繼而沒入他手裡的藤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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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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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劍上發出道道如水落在火焰的聲音，開始崩解。但那劍上的青光更是耀目，似是煙火最璀璨的瞬間。而這些，胡青都沒有留意。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只知道自己應該做某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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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悟了不知幾許年、卻似徒勞無功的劍法，有一式瞬間融會貫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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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從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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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劍，便是一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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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量禪心劍】──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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