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眼珠與劍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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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君來的時間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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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換作平時，王曉君只會看到個兩袖清風、每天要不在樊園發呆、要不便於京都到處尋找吃食的逍遙閒人。而段真雖然在陰境後期，但其神識強橫，遠超同境。以王曉君的境界，在段真有心隱瞞的情況下，恐怕連是修士的身份也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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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為何剛才於梅花巷，在段真動手之前，沒有任何人察覺到段真竟然是個劍修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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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若是換轉其他時候，有個姑娘莫名其妙走進來要殺自己，段真恐怕只會罵一句「神經病」，旋即一笑置之。又或者在段真心情好的情況之下，也許會認真辨別佳人的眉眼，繼而從中看出當年某個殺氣極重的胖姑娘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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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二人卻在一個相當不好的時機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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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真的跑錯門了。」段真轉身，便準備走進府裡。哪怕他心情極差，但正如剛才所言，他並非濫殺之人。直到現在，他只認為這姑娘是跑錯門、認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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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曉君的性格向來暴烈，直來直往。看著段真這種反應，黛眉一皺之間，似剪碎庭園間的秋葉：「你現在是因為我是女人，就瞧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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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還真是轉頭看她一眼，罵了一句「神經病」然後準備走進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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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時，王曉君已經一甩手，在她的手裡多出一把巨大的斬馬刀。很難想像這樣一個美麗秀氣的姑娘，竟然提著這把像沙場征戰的殺器。其刀身紋路隱見猛虎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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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殺機動得很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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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殺念，本來只是來得快亦去得快。王曉君終究是名門出身，而且身份特殊，與那些眼光高高在上、視凡俗與螻蟻的修士不同。剛才忽然而來的殺念，很快便即隨風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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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之後段真的態度，卻是令她真正動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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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隨意便轉身，似乎視己如無物的輕視態度……令她想起某些很討厭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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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君緊握著斬馬刀，沒有御刀入空。她是刀修，但不是那種刀修。大道萬千，就像光是劍修，亦有崑崙三千劍，道道通神。所謂刀修，並不一定要把刀以神識控制御空，繼而千里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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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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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君才剛凝聚的殺意，頓時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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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她眼珠子前，一把如墨般的飛劍懸於半空。飛劍無情，盯著這近在咫尺的劍鋒，似乎要令她的眼睛隱隱生疼。王曉君雖然很不講理，但她還是不會做出背後偷襲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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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提刀入手，到靈氣注入繼而準備釋放仙術，每個舉動都是堂而皇之，更故意放得極慢。她要讓眼前這傢伙轉過身來，與自己正面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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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來得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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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才剛經歷一場高潮迭起的連場鬥法，更因為親眼看著柳靜江死去而導致殺意極濃。面對王曉君的多次無理挑釁，他已是相當抑制自我。但在王曉君當真準備發動仙術的剎那，段真就如被壓得死死、扯到極致的弩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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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王曉君仙術的氣機鎖定的剎那，段真的殺機同樣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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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其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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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劍，甚至都沒有施展迴風劍，只是最單純匯聚精氣神到極致的一劍，所以亦快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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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王曉君尚在那邊準備「公平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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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想法在多次經歷生死戰鬥的段真眼中，實在幼稚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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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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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道驚訝的聲音響起：「你們這是在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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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來的人身穿淡藍色道袍，長相端正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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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眼，便認出了王曉君：「妳怎麼在這裡？這劍……樊先生，是不是搞錯甚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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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君面色漠然，實則背心盡是汗水。她能看到那人停下腳步、雖然沒有轉過身來，但只要一個念頭，自己便即香消玉殞。她一眼認出潘羽林，便冷聲道：「沒事，就看他敢不敢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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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段真微微歪頭，殺意縱橫，就連這秋風都要退避三舍。至於潘羽林已是頭皮發麻，連忙跑出來打圓場：「在幹甚麼呢？都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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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識你，你是誰？」段真冷冰冰的說話打過來，令潘羽林的話語一窒。只是他脾氣好，加上知道此人的身份，仍然和顏悅色道：「樊兄，我姓潘名羽林，是玉山道門的弟子。至於另一個身份，便是夜叉幫的二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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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柳大哥曾跟你提及過我？」潘羽林帶著苦口婆心：「樊兄弟，能否看著我的份上，就別跟這丫頭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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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夜叉幫與柳大哥這兩個詞，段真雖然面色漠然，但眼神微黯。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那令人心寒的墨劍已經化作一抹黑痕，沒入他腰間香囊不見。就在王曉君想要有所舉動之際，卻被潘羽林以厲色瞪著，似乎勒令她不能吭聲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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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羽林又急急開口：「樊兄，我此行實是來找你──是柳大哥早有安排。樊兄現在可有時間，跟我去個地方？車輦就在外面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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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聞言眉頭直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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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到柳靜江曾經讓他偽裝劍客、將底牌一分為二的算計。這樣的人，算到自己肯定會答應幫忙，也並非不可能。只是柳靜江已死，他著實不想與這些事情關連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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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羽林看出段真在猶豫，又是急道：「柳大哥曾說過，若是樊兄你猶豫的話就轉達一句──『今天一役，你再想要抽身事外也是不可能了。況且，靈石我早就準備好，看你敢不敢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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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聽畢眉頭皺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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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傢伙，就真是算無遺策……但這樣的你，又怎麼在最後把自己算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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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轉身，逕自朝著園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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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子外，果然停著一輪平凡至極的黃瘦馬車輦。他也沒有多想，逕自揭起車簾走了進去。潘羽林見狀面露大喜之色，在準備跟上之際又被王曉君擋住：「潘師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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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羽林擦了擦額角的汗水：「這事妳先別管，日後妳自然會知道──現在我只可以說，今天妳是走運逃過一劫，日後定會因為此事而後悔。」他看著王曉君，再次露出那副老好人的苦口婆心：「小君，妳這脾氣得改了。不然哪有半分像府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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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他便逕自走上車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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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瘦馬徐徐開動，只剩下王曉君孤身站在園子裡，似乎剛才的種種只是幻覺。她知道潘羽林看似脾氣好，實則權力很大、境界也高。但剛才對著那個男人卻是這般客氣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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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樊離，到底是甚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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