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三百五十一章──紙（上）

第三百五十一章──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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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內，有一座高三層的樓閣。在寸金尺土的京都擁有如此土地的地方，自然不凡。此刻，眼前這座別緻、高貴，堪稱京都三甲之一的【醉月樓】中，便徐徐走出一輛車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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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車的並非尋常靈獸，而是極其稀有的【雲翎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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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獸約有兩米長、卻沒有威勢凌人，大概得歸功於那渾身雪白如雲靄的翎羽，外表看起來可愛而討喜。這頭雲翎鳥乃是多年前，京朝當代皇帝誕下公主時，仙駒宮以雛鳥贈之作為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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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亦是天下皆知，每逢看到京都出現雲翎鳥，便是公主出駕。縱是如此，已不知多少年沒見過雲翎鳥，亦代表很久沒見過這位當今聖上的掌上明珠。此刻看到雲翎鳥出現於醉月樓外，頓時引起無數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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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所有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雲翎鳥已經拉著車輦升入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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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京都有著禁制，不得御空而行。但整個京都只有兩個例外，一是神秘莫名、被喻為承天城的護城仙獸。二便是小公主的雲翎鳥，亦能從此看出當今聖上對於女兒無與倫比的聖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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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雲翎鳥便拉著車輦回到承天城，於朝天道向前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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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雲翎鳥，從太監至宮女，哪怕守於承天城的大內侍衛，均恭敬地行禮。雲翎鳥對這一切視若無睹，似乎覺得有點無聊，逕自玩著自己的羽毛。至於其身後的車輦門簾，卻徐徐被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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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身影，從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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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抹身影很奇異，她身穿雪白的長袍，外面是雪女天最流行的織紗，內裡則是滑不溜手的雪絨。但最奇異的是，身影的臉龐，竟然被一張白紙擋住，看不見其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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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如此，仍然能夠從她修長如天鵝般的脖子、隱見潔白如青蔥的十指，可以看到她白晢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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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裡、在宮裡，這樣一個渾身皆白的人兒出現在此，未免顯得怪異而突兀。但場間所有人面上均沒有露出任何不自然，反覺得一切是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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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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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皇后膝下有兩名孩兒，長子名為唐昊，擅武鬥修行，早在年輕時已拜入玉山道門修行。更曾出外領軍打仗，立下實打實的汗馬功勞。若無甚意外，他很大可能會繼承京朝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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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亦指昊天、蒼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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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昊的名字，乃是由聖上親自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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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皇后再次懷孕，皇上把命名的權利交給皇后。皇后認為自己長子的名字太傲、太銳，為免京朝因此犯天，便將自己的女兒取名曰──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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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身上充滿神秘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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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聞當初公主誕下，有不少人物前來道賀。仙駒宮主卓羽仙在見過公主以後驚為天人，旋即以極其珍稀的雲翎雛鳥作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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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當今皇上與歸真靜齋的齋主張惜葉是忘年之交，一次前來承天城恰好於御花園看到四歲的公主在玩耍，感慨之間亦贈以珍稀法寶當作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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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歲的公主，在宮中以其尊貴身份接待雪女天的聖女的師妹、也是現在問天境長老嚴泳。據聞二人相見甚歡，嚴泳對公主大為賞識，更是感慨公主若有修行天賦、定會入宮面聖請求、收公主為徒。縱是如此，嚴泳聽公主對雪女天獨有的織物感興趣，便特意命人贈以織紗雪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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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皇上亦因為這個很爭面子的女兒而龍顏大悅，特意下達皇命，讓公主能常年穿著白衣於宮中行走，以及其雪翎鳥能於京都上空翱翔的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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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聖寵，就連身為太子的唐昊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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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都是帶著神秘色彩的傳說，但真正見過公主的人卻是寥寥無幾。或許是因為以紙為名，公主哪怕在宮裡出入，臉龐都常年蓋著一張白紙，就連眼眸都沒露出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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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覺得那些大能者是驚歎於公主的美貌，所以許以各種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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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則認為公主肯定是奇醜無比，但因為身居宮中卻帶有醜陋臉龐、導致大能者惜其身世才贈予各種寶物，權作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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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人認為公主根本不存在，是某位先帝爭權下犧牲的亡魂、後來更成為京都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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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般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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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公主仍然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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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朝天道，無數人向她朝拜，眸色有沉靜、有狂熱，更有妒嫉。只是所有人都低著頭，就連那張白紙都不敢多看一眼，更遑論妄窺紙下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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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似乎對這一切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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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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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宮裡走動著，白紙發出細微的聲響，就這樣蓮步輕挪走入宮裡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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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紙雖然臉龐蓋著一張白紙、彷彿目不能視，但步伐卻是相當輕快，不帶半點宮裡的拘謹，更沒有人會擔心她會仆倒甚麼的。哪怕只是看著她於行走，便會令人會心微笑，發自內心的輕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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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是宮中的仙靈，似身處宮內這座大牢，卻又似超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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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紙是承天城的異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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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京朝的驕傲，但不論是她的女兒身、她的性格，乃至她的一切，從身心都是超凡脫俗。所以從當今聖上乃至宮內的宮女與太監，無一不喜愛及尊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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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如此，她仍然有著唯一令人詬病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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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城本來就是她的家，行走起來自然如閒庭信步。沒花多久，她便走進四象宮內，尚未走到她的目的地，卻已經遠遠看到一道身影。她腳步先是微頓，旋即再次加快，擋著臉龐的白紙「嘩啦啦」的吹得更加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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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她已經小步衝到那抹身影之前，卻是連忙止住那略顯急促的步伐，整個舉動看起來煞是可愛。她看著眼前身影，脆聲道：「見過三……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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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看著眼前的白色人兒，不由得有趣地笑起來：「數年不見，紙兒高了不少。說不定將來都要比我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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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紙看向身後跟著的宮女，便輕輕擺手：「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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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似是猶豫甚麼，唐紙語氣帶著一抹少女的倔強與無奈：「這裡是皇宮，誰又能幹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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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宮女聞言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便朝三皇子及公主行禮，旋即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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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看見這幕不由得輕輕搖頭，沒有說話。唐紙卻是一眼會意，待確認小翠離去以後，方語氣帶著調皮：「好久不見三哥，若是有人跟著，說話都不快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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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她便灑脫地揭開自己臉龐那張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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