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一百零八章──下山

第一百零八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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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丹能讓段志疲勞盡消、傷勢好轉，但那已被毀去的仙基，就如缺了的堤，壓根兒無法可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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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如此，段志看向季墨已是無比感激，握住了季墨的手：「季兄……我知道季兄曾與我一樣，對崑崙充滿希望。但……今天大概已證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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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實非可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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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快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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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看著段志如此身受重傷、卻不忘替自己考慮，認真勸說。他不由得熱淚盈眶，握著段志的手，久久無語。片刻間，段志便放開手，走到柴房。那把一直藏在裡面的正道大劍，將其背負於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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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兄，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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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一走，也不知道將來有否再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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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又再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甚麼，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朝著季墨抱拳，便即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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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看著被暮色映照著、段志的背影，又豈會想不通他最後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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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唯一放不下的，大概只有段真而已。只是想要季墨照顧段真，這個責任太大，段志說不出口，便就此作罷。看著他的背影，季墨內心實在佩服非常。這個年紀比自己輕得多的少年，行事老道之餘，卻是無比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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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相比，自己這些年究竟在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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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季墨面上泛起一抹堅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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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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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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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指間戴著鐵指環，各種物件早已被他放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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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樣一人，一劍，平靜地走到試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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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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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整座崑崙都在躲著他，就連那座灰牆、平常守在這裡的劍關徐丹雲也都不知跑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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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伶伶的，好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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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來，哪裡去。上山時隻身單劍，下山時同樣如是，孤獨感從何而來？段志哪裡會不知道？只是搖頭笑笑，便即踏上那條走了不知多少百遍的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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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長又險的下山石梯，似成了時間流轉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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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段志走到山下以後，天色已然徹底入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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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首去看，因為崑崙根本值不得他留戀。至於值得留戀的人，卻也沒有道別的機會……師弟醒來以後，恐怕會恨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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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隨便找了個方向，便邁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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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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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出乎段志的意料之外，他曾與段真試過無數遍也走不出的範圍，此刻卻是輕鬆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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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那些傢伙只當自己是瘟神，恨不得走得越快越好，哪裡會再次留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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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森林之間，靜悄悄的無聲無息，卻似有一種自然生機從七竅鑽進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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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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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關在崑崙整整兩年，終於重投這片天地。那打從心境的逍遙自在，一時間令他的修途都有所精進──若是不計算他那已被毀去的仙基，恐怕前途當真無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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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走出那片叢林，便碰巧來到一座大山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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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大山很是古怪，若是高高俯瞰下去，便如一個「凹」字。而那中央的位置，確實是陷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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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雖然聽過很多關於崑崙的故事，但終究沒有聽全三千峰的故事。他不知道這裡曾經命為【通幽峰】、曾有著一名鎮守此峰、被稱為冥君的通神修士幽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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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偶爾，或許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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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隨心擇路而行，便來到通幽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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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十多道身影已經站在通幽峰下，欲送君至幽冥。站在人群後方的人，毫不掩飾身上的殺意與靈壓。徐哲辰看著段志，微微點頭：「如此崑崙天才死於通幽峰，也算是了結部份當年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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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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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幽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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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山勢若谷，但那沒有陷下去的地方還是足夠遼闊，至少有十丈之寬的峰頂，有一道面色蒼白的身影，正漠然地看著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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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自然便是左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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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傷勢不輕，卻在服用靈丹以後已然有所好轉。縱是如此，他還是不適合如此外出。但他堅持，因為他要看著段志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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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雪儀，他敗得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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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段志，已然成為他的夢魘。修行本是逆天之路，身、心必需懷著大信念，才能走上坦途。左若寒隱有所感，若段志不死的話，恐怕他終身成就止步，莫說金丹、大概就連築基也是無比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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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必需要段志死，更要親眼見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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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是此行閻王殿出使的修士，十四名煉氣修士，加上築基陰境的徐哲辰，來對付一個仙基已毀的煉氣境少年……段志，豈能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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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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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哲辰只是能確保段志會死，若非必要，也不想丟了面子以築基境界出手攻擊一個只有煉氣巔峰的小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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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只是冷眼看著，毫無舉動。那些煉氣境的閻王殿修士已面露猙獰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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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若寒是閻王殿宗主親徒，地位非比尋常。而段志傷了他，就必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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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正道劍過於寬大沉重，令段志的拔劍的動作顯得略慢。但他的動作也很堅定，看不出半分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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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無鋒的寬劍從他的背上一轉，驟然下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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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劍身與地面只剩寸許卻沒有頹然與地面相碰，但偏偏如此重劍落下，卻連灰塵泥土都沒能揚起數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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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面色平靜，雙手提劍，從右下往左上，斜斜一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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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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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道清脆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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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煉氣境的修士各自施展劍法。閻羅以十八地獄為名，諸多弟子施展之下，便是無數個地獄。於是段志破去他們的劍法，便是破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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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雖無鋒，卻奇重無比，遠非一般煉氣境修士能夠駕馭。所以當段志全力施為之下，這劍如錘似斧，莫說它具隱鋒。縱然無鋒，在如此沉重的揮劈之下，自當所向無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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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於劍峰比劍，左若寒自感敗得不服，被壓住靈氣、又手持法寶不得其用。但段志一來同樣沒有動用靈氣，二來用的同是青鋼長劍，最後……他只用崑崙本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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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卻是生死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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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才剛破去四劍的段志手持正道、煉氣巔峰靈氣賁起，如此反劍斬出【逆風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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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實力最完全的段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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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名煉氣境的閻王殿修士的長劍盡斷，整個身體被斬成肉醬炸裂開來，為此血腥的晚宴送來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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