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八百九十八章──長明燈（上）

第八百九十八章──長明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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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把飛劍，正在以唐靖金丹境界都看不清楚的速度，於此間極速的移動著。而地面、洞壁、天花，以及那些漆黑的樑柱間，不斷添加如髮絲般的劍痕，便是對他推想的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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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靖看得越多，猜得越多，便越發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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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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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了。」唐三笑喊了一聲，唐靖聞言連忙緊閉雙眼，卻仍有兩行清淚自眼角不失控制的流下。那是被場間縱橫的劍意所激，若是他再晚上數刻，恐怕就此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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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縱然境界通神，但終歸是他的祖宗，唐靖緊閉著眼，大聲問道：「祖宗，那些莫不是符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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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跟歸真靜齋某個老傢伙換回來的仙術──那最好是值得。」唐三笑如自言自語，彷彿操控那把飛劍毫不費力：「符術？手段罷了。你好歹也是個崑崙的弟子──崑崙劍法的真意，本來就是萬物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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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此間的聲響變得更細更輕，但仍然持續著，足足過了三天三夜，方漸漸息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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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唐靖重新開眼的時候，眼前已是煥然一新。縱然此間並沒有天翻地覆的變化，但在增添了那些細微得肉眼難以覺察的劍痕後，令此間增添幾分玄奧、古老及莫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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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之前，此間都充滿著突兀以及人為建造而成的味道，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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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岩壁、甬道、神殿，地面縱橫交錯、凌亂間卻又隱隱帶著某種意味，一切都變得如此圓融，渾然一體。彷彿自千年以前，此處便已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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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如此，唐靖還是難免把目光落在那如祭壇、如神殿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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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到處盡是密密麻麻的劍痕或者說符痕，唯有中央卻是空蕩蕩一片──不。那是故意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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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劍痕，均是圍繞著此空白處而建，就像數之不盡的枝葉的起端，還是樹幹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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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一翻手，手裡便多了一根粗大的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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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蠟燭通體乳白，除了比較粗大之外，驟眼看起來平平無奇。但當唐靖的目光落在其上，便再也挪不開來，彷彿蠟燭有著無形的聲音在呼喚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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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沒在意唐靖的異樣，把蠟燭安放於地面，亦即是那座如黑色祭壇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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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夜色般的祭壇，如奠祭般的白燭，怎麼看都透著一股不吉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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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論唐三笑還是唐靖，都是不敬天地、不畏鬼神的崑崙弟子，自然沒有半分畏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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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深呼吸了一口氣，縱然是以他通神境界，那如米粒般的雙眸，仍然透出一股凝重。而唐靖看到老祖宗如斯嚴陣以待，縱然心底好奇、疑惑，卻也是不吭一聲，就連自己的呼吸都壓得極低，以免打擾到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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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起了右手，目光帶著幾分心疼的看向自己那肥大如小蘿蔔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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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怕死，但怕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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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往往出手，就會很快殺死敵人，不會有讓人弄痛自己的機會。但現在，他卻要自己弄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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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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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唐靖肉眼、神識都無法看到飛劍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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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的手指，被劃出一道細小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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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食中二指並合成劍，往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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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化成了一道腥血的血箭……或者說，更像是一把由血組成的飛劍。飛劍落在蠟燭上，頓時生出「滋滋」的聲響，猛地生起了澄黃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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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唐三笑的臉龐，於短短不過一息之間，由本來的面色紅潤，變成現在蒼白如紙。但他沒有理會自己的虛弱，目光只是死死的瞪著那澄黃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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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大作，很難想像這樣的一根白色蠟燭，竟然能夠生出如此猛烈的大火。黃焰沖天而飛，又似化成一道黃色火焰的飛劍，彷彿要將此間燃燒殆盡，繼而逃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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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地面那些細密得難以計算的劍痕，忽地亮起了光華。黃焰於那些劍痕所生出的光華之中盤旋、迴繞，就如迷失在叢林之中的飛鳥般，怎麼飛也離不開如迷宮般的樹冠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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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又隨著黃焰的迷失，每當沖天的黃色火焰掠過，便會殘留下如米粒大小的般的餘燼，飄然而下，繼而沒入地面那些劍痕之中。彷彿於漆黑的世界裡，卻是下起了泛著星光的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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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負手而立，似是屹立於此間的遠古神祇，令人生出欲頂禮膜拜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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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天三夜的過去，懸浮在半空、左沖右突的黃焰漸漸被消磨一空。場間的劍痕卻是各自泛著被火燒過的焦痕。唐三笑沒有理會，目光仍然專注地看著場間的那根白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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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天而起的黃焰消散，那根白燭上，燃燒著尋常、只有二指粗幼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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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唐三笑來到此地的第七天。他看著火苗，開口道：「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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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言出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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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火苗中，漸漸浮現出一張臉孔，繼而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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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交投，彼此卻都露出了幾分古怪與詭異之色。至於一直看著這一幕幕的唐靖，哪怕他已經為大京皇帝百年，卻也難掩驚容。實在是，眼前這幕極具視覺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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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火焰裡的臉孔，赫然便與唐三笑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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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不禁小聲開口問道：「祖宗，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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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回應他的卻是在火焰裡的那個唐三笑：「長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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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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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明燈，在仙凡之間，亦有多種不同的意味。凡俗常指長明燈乃葬儀常見的燈火，目的是為逝者照亮幽冥的道路。而仙家常見的是門下弟子的命火，就如曾經在天字一劍裡的劍令，用以守護門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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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都不是唐三笑口中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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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明燈，乃是一門仙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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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術並非用以正面戰鬥搏殺，而是留住修士的「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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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門正宗，修行六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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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境為下境，後三境為稱作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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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中，一旦領悟天道，踏入問天境界，便是一個巨大的分野。修士能夠借天道於術法之間、威力無邊。有了天道加持，能夠施展的術法更多。就如曾經段真見過的思憶術，亦是唯有問天悟道以後，方能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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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長明燈，便是一門唯有上三境方能施展的仙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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