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八百九十六章──火焰裡的那張臉

第八百九十六章──火焰裡的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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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前一後，走在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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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一彈指，便是以小仙術【流螢術】，幻化出個細小的光球，懸浮在二人頭頂。這時，二人終於能夠看清，這條甬道並不寬，大概只能供兩、三個成年人並肩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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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地面，卻是隨處可見些乳白色、呈凝固狀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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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看著，皺起了眉頭，一時間也想不出這是甚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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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唐仲看了一眼，便即一怔：「那是……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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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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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沿路走來，隨著段真的流螢，只見甬道的地面以及壁身，都有著不少如凝固了的蠟般，清晰可見。而溫度，卻是越來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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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時已盛夏，七月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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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越是在這甬道深入進去，便感到越是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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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雖然面色被冷得蒼白，但神色仍然堅毅。不論如何，他都要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倒是段真的神色變得有點奇怪，眼眸不時泛過幾分驚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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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甬道，給他熟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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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一時三刻回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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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似曾相識……彷彿他曾經走過一般，令他腦海裡生出如撕裂般的難受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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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光。」唐仲的聲音忽然響起，封閉的甬道，導致聲音迴響，卻是嚇了他自己一跳。段真從那股難受的回憶、沉思中脫出，定睛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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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唐仲所言，前方有著隱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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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熟悉的感覺，越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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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也顧不得唐仲，加快了腳步。後者也沒有吭聲，哪怕被冷得牙關打顫，仍然硬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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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二人來到了這甬道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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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座，如祭壇、神殿的地方，彷彿要為他們進來之前那【祭神殿】的名頭，有了指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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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祭壇，實則看上去就像他曾經在御花園裡逗留過不知多少晝夜、更是在那裡寫下第一張符的黑色小亭很是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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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亭無上蓋，但四根樑柱、上方的橫樑卻又一應俱全。但段真卻能夠看到，那些黝黑、橫直交錯的樑柱間，都被劃著密密麻麻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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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通符道的段真，一眼便從中看出有符術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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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單止是黑柱，就連地面都有著無數縱橫交錯的痕跡。但這時，段真的目光卻是看向這座「亭閣」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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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安放著一座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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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燭台上燃燒著的火焰，卻是呈澄黃色，看上去既溫暖……又詭異。至於這燭台上，乳白色的蠟不斷從其中流淌下來。段真驟眼看來，汨汨而下的白蠟，令此地看去變成一座筆直而修長的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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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山般的燭台，黑色的亭閣，以及佈地的符痕，令此間帶著令人心驚膽戰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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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冷得牙齒「格格」顫抖不已，看著那澄黃色的火焰，便知道那令人在盛夏仍然感到徹骨寒冷的冷意，便是從此而來。當他看向段真，卻發現後者看著那燭台，怔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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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燭台似乎有所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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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此間無風，但那一直安靜燃燒著的火焰，卻猛地搖曳起來。火苗妖異地扭動著，片刻間便有聲音傳來：「又是多少年的過去──你們，誰是下一任的大京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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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聞聲，只感氣溫更加寒冷，彷彿看見戲文裡的鬼怪。他的瞳孔戛縮，目光死死地盯著那變得越發詭異的火焰。在其中，他赫然能夠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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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張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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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藏在火焰裡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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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那張臉孔看著二人，面色漠然而肅穆：「你們誰是下任的大京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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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唐仲開口，段真已是身子猛顫，看著那張臉龐盡是驚駭。他情難自禁，忽然失聲道：「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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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張臉孔，赫然跟唐三笑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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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孔忽然一怔，旋即便看向了段真，大聲喝道：「喂！誰是你師父！少來攀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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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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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是我啊！」段真一把扯開了千面法器，露出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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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火焰臉孔仍然義正辭嚴的道：「我生平從未收徒，你這小鬼年紀輕輕卻是不務正業，到處胡亂認親認戚……」說到一半，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彷彿聯想到甚麼，瞪住了段真：「小鬼，你的師父叫甚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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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眼前那隱於火焰的臉孔似乎對自己一無所知，但段真聽著此人的說話語氣及神態，卻是更加肯定。他已是喜不自勝，眼眸淚光：「老傢伙！你現在裝甚麼失憶！你是蕭笑笑！你是唐三笑！你是末代的崑崙掌門！你是我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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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只覺如聽著難以置信的事，滿臉盡是驚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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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崑崙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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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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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隱在火焰裡的臉孔，神色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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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先是看向唐仲，後者便感到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是昏倒過去。旋即，那臉孔看向了他，神情嚴肅：「你到底是誰？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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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幾乎等同坦承自認唐三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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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只感渾身上下顫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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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段志跟段真三師徒之間，情同父子。而段真更是從思憶術中，知道唐三笑所做出的一切，都是為了他。正因如此，那天在蒼穹城得知崑崙的悲劇以後，才會如斯激動悲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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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那麼多年，他早就將那悲傷深深地藏在心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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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當他重新看見唐三笑的剎那，方按捺不住，情難自禁，臉龐爬滿了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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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裡的「唐三笑」看著段真那等神態，大概也猜到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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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徒？以我那性格會收徒？」說著，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打量著他：「你……你是山主？」唐三笑也沒有等段真回應，那目光隔著火焰，就落在他胸前那如一個小山圖騰般，漆黑的胎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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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聽得一頭冒水：「師父，你在說甚麼……師父，你是怎麼活過來的，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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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過來……看來，我已經死了。」唐三笑自嘲一笑：「也對，這都整整一千多年了。」他的目光又看著頎長挺拔的段真，不由得感慨的道：「都長那麼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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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段真彷彿重新看到那經年躺在竹椅上，不時睜開雙眼打量他跟師兄的唐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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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唐三笑沒錯──但是，我不是你認為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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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為甚麼會出現在這裡──這裡，是甚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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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待段真回答，便自問自答：「這裡是大京的祭神殿，那麼我出現在這裡，便是最適合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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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聽得一愣一愣，當重新看到師父以後，他就像變回那個在山間鄉村的孩童，只是等待著師父的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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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又再問一道：「我叫甚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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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段真忽然靈光一閃：「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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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這才有點感慨的看著他：「總算你這小東西轉世，不是轉成了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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