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七百八十九章──惜葉訪樊園

第七百八十九章──惜葉訪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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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蹲在灶房前，看著那個破破爛爛、如狗洞般的爐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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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百海坐在門外，眼角看著他：「不知甚麼時候，這狗洞就不靈光了──再說，哪怕這狗洞真的通往地魔界，就你這大活人也是鑽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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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的目光漸漸變得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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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為踏破鐵鞋無覓處，結果卻是個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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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到底該怎麼才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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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站起來，勉強地朝著唐百海拱了拱手，便準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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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嘴巴閉緊一點。若是事情傳了出去，很多人都會跟著一起送命──當然，我會率先將你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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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似乎對於唐百海的威脅恍若不聞，失魂落魄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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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百海看著他的背影也是有點頭疼，誰能料到山主如此輕描淡寫就將事情告知這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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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片刻，便轉身走到案桌，提起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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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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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梅花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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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隱聞梅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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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行走在大塊的石磚地板上，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臉龐泛過一抹衷心的笑意。梅花巷被視作文人聖地之一，他是個老人，亦是一位老書生。看著熙來攘往的書生，嗅著那些混雜在梅香裡的紙味與墨味，沒有覺得難受，反而身心舒暢，彷彿回到齋裡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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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目到處打量片刻，方認準方向，緩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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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來到了一座園子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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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止步，看著園門，又或者說是看到掛在園門旁的那個木牌，上面寫著「樊園」兩個字。張惜葉先是若有所思，旋即眸底便閃過一抹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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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走過園門，入目便能夠看見庭園乃至府邸。他雙手負後，緩步前進，似是在欣賞這座園子裡的梅花樹般。他的目光在某處停留了片刻，很快便收回，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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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園的府邸不小也不大，他掃了幾眼，便從主廳走進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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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察覺到房門前的異樣，便揮了揮那長長的袍袖，解劍陣如拂塵埃，徑直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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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很是簡陋，一張素床上卻擺滿了雜物。案桌上的文房四寶倒是擺放得整齊，但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凌亂。若是驟眼看去，張惜葉都會懷疑在他來到之前，這房間到底是被誰洗劫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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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看著園子乃至主廳，他都頗為欣賞。結果走進來以後，又生出幾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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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搖頭，便走往案桌上。他只是一看，便能夠看出這些文房四寶保養得雖然不佳，卻尚算不錯，當中更有珍品如小梅狼毫。以張惜葉的身份，自然不會貪圖那些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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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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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低聲呢喃一句，便翻弄一下案桌，卻見其上大多都是白紙。他看向破紙箕，看到有個字團，便伸手拿起攤開。他一眼看去，瞳孔便是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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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上寫著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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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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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字很是怪異，每一筆看似都不是連在一起，但當從整體看去，卻又隱隱帶著圓融之意，渾然一體。就像看著個漩渦般，似乎想要把所有筆劃都吸進去。越是看，就連目光都彷彿要吞噬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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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神識通神，自不會受到影響。縱是如此，他還是眉頭直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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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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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古怪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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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細看著，彷彿這紙上的不是墨字，而是某種只存在於傳說的武功秘笈，需要仔細拜讀與品味。到了此時，張惜葉已經肯定此室主人，便是他曾經見過那些古怪字體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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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幅字，又與他曾經見過的不太一樣。想著，他又覺得很是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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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字如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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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字亦會像人一般，隨著歲月而變化、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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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他見過那些一套套蘊藏著劍招的字，直如少年大踏步往前衝，只為得到某種事物或者達到某個目的般。裡面雖然充滿著稚嫩，卻沒有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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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幅「無窮」裡卻充滿不確定性，就像少年終於長大成人，卻站在紅塵滾滾的俗世之中，駐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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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仍然是好的，但一如以往，好得怪異、好得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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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看著這幅紙，一看便是三日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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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的目光緩緩從這張紙挪開以後，便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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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這幅字顯示了書法者的變化──但仍然沒能讓他確認得到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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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流，乃是歸真靜齋傳承以來，最古老、最神秘的流派。其流派一脈單傳，當中極講究天賦。相傳心流其實曾失傳過，但後來有天賦的修士透過心流的秘卷中，重新將這流派又繼續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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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如此，心流收徒很是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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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幅字，能夠看出段真的進步與變化，但沒能看到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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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看到的是真心，是書者對於「字」最深處的渴望，乃至本能。書法乃是道，但看待的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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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看來，文字單純用以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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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某些喜好書法者，便是喜好、興趣。像當今皇帝，便是當中之一。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為皇帝愛書法，導致當今人間界喜好書法者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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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成為「符修」，要求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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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現在，張惜葉都看不出書者到底是否真心熱愛著書法、並全心全意的那種──而這一點，乃是絕大部份符修的入門條件之一。所以絕大部份的符修，若他們有意成名，均會是天下有名的書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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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張望幾眼似是無果，便再次幽幽一歎，準備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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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際，忽有涼風帶著梅香自窗邊吹進來，似有無形的手抓住了張惜葉的袍角，不讓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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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張惜葉緩緩轉身，面上露出一抹奇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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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手輕擺，那張案桌憑空挪移開來。一幅捲起來、卻因為長期掉在夾縫而佈滿灰塵的紙卷掉了出來。張惜葉微微招手，那幅紙卷便飄了起來，緩緩落在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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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走到案桌前，緩緩將其攤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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