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五百六十七章──學甚麼

第五百六十七章──學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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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一時僵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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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揉了揉臉，似乎也察覺自己不應該與這個小丫頭較真──她才多大？十一、十二？師弟在這年紀恐怕更加讓自己操心。段志深呼吸一口氣，指著前方矮石：「妳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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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段志率先就隨意地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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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戴東東則是怯生生地坐下，似乎在怕段志又要罵她。段志盯著她片刻，便即開口：「妳知道，妳是無法修行的吧？」戴東東點了點頭，這種事情，從她很小的時候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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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有很多種人，哪怕是魔修這種極易入門、極高風險的修行方式，亦有人無法修行──不論是玄門正宗還是魔宗的修行方式，最起始的門檻便是感受靈氣、運轉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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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大的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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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說魔宗的「容易入門」，那是指在吞噬靈元於體內以後、透過日積月累，再以賭命的方式凝聚魔軀。若是賭贏的話，就有機會踏入噬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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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連靈氣都無法感受的話，那麼「修行」對那些普通人而言，頂多只是讓身體略為健壯，靈氣根本無法透過運轉周天而被納入體內，修成玄門正宗的長生橋、又或者魔宗的魔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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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戴東東，就是屬於那種無法感受一切靈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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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一直在喊我師父，想要我收妳為徒。偏偏，妳壓根兒就沒有任何修行的可能──」段志看著戴東東，像是看著一顆頑石：「那麼，妳到底想要從我身上學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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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東東仍然怔怔地看著段志，看著這個只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良久，她目光移到旁邊的小溪，流水淙淙，又似看著她那並不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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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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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東東的父親是個實力不錯的噬元魔修，跟著白魔府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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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戴東東沒有修行的天賦，但不論其父母都沒有覺得有甚麼問題。而作為白魔府魔修的戴家，生活得也算不錯。只是好景不常，魔境八府燃點起了戰火。戴父在出戰時，成為無數個死去的魔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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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總有種見不得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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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戴家生活得不錯，待一家之主的戴父死後，孤兒寡母的他們便受盡了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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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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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戴東東還未意識何謂「死去」，便看到家裡迎來三個男人。母親讓她好好藏在櫃子裡，不要出來。只是外面的聲音仍然傳來，雖然有很多的、那時候戴東東還聽不明白，也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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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記得的，是她從櫃縫裡看出去，便看到自己母親被三個大男人抓住，脫掉了衣服。接著的，是那些大男人也在脫衣服。她似是看得呆了，忘了呼吸。她注意到，母親有察覺到自己、在痛苦的叫喊之間，仍然以嚴厲的目光看著自己，讓自己不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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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天過後，母親就開始生病，長臥病床，最後更是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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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後無數個晚上，戴東東都會想起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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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她雖然無法理解一切，但至少能看出自己母親正在受傷害。她……是不敢出去。畏懼，掌控了年少的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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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東東不斷回想、假設──那一天，若是自己有勇氣衝出去，那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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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自己衝出去，趕跑那些男人。又或者母親被自己的勇氣所感染，有了活下去的動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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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自己更大可能會直接被那些大男人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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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自己，跟死去又有甚麼分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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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想到這裡，戴東東都會心裡發疼、疼得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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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昨夜，她如常尋找著鬼煙，如常地在夜裡想起那一天。然後，她看到不遠處被無數人包圍著的段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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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楚歌的他，臉上沒有半分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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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便是段志出劍，在夜裡捲起腥紅的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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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刻，段志做到了戴東東一直夢想、卻是辦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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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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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東東的目光重新落在段志，認真的道：「師父，我只是想在你身上學會勇敢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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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師父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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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聞言一怔，實在是戴東東這個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與戴東東四目交投，劍心閃動之間，體會到戴東東的話語間真誠與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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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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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沉默良久，突然笑起來：「妳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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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劍，我對於自己的意志來得更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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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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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團黑影猛地「飛」過來，卻被段志隨手接過、繼而抱住。戴東東只覺得眼睛一花，便看到那隻黑色貓咪被段志抱在懷裡，仍然用殺人的目光怒盯著段志、嘴巴還帶著惱怒的「咕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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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別氣了。」段志輕輕順著貓毛、從眉心順到脖子，之後滑到身體，重覆好幾遍。貓咪那帶著惱怒的「咕嚕」才化作舒爽的「咕嚕」，瞇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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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走到戴東東身前，把貓咪遞過去：「抱著。」戴東東滿臉茫然地接過，卻是懵然不知這是頭連噬元境魔修都能夠直接撓死的凶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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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馬留在這裡給我，至於妳──經過今天，白馬縣你是待不下去了。妳等下就抱著貓咪，帶著靈石，沿南方白茫縣再往東，前往霧魔府。」說著，他便重新自鐵指環裡拿出靈石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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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東東下意識想要拒絕之際，段志卻是板起臉孔看向她：「這是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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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一怔，旋即面露大喜之色，激動得滿臉通紅：「徒兒拜過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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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眸裡多了幾分笑意，把靈石袋子塞進戴東東的小手裡：「到霧魔府以後，一路往東，往霧魔海的方向走。不懂路的話，問貓咪。」說著，他又看向被戴東東抱著的小貓：「這段日子放風高興了嗎？把她帶回劍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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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咪再次不滿地睜開雙眼，但彷彿察覺到這懷裡軟乎乎的、似乎比段志的懷裡更加舒服，這才輕喵一聲，重新閉上眼睛，打起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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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看著戴東東，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拜師儀式甚麼的，等我回去以後再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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