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四百六十六章──殘燭旁的小紙條

第四百六十六章──殘燭旁的小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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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朝至今雖已千年之久，但皇位易主也只是試過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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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只有在位皇帝在壽元將盡前百年，才會開始考慮誕下兒子，以傳承皇位。哪怕父皇再三強調自己還未死，但仍然影響不了那些想要提早下注、站隊的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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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影響不了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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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長兄、亦是太子的唐昊，早早已經把帝位視為囊中物。但現在唐垣在京中美名，令他感到了威脅，這才有了一連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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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隨著大哥與二哥衝突日漸加劇，饒是父皇也是知道大勢已至。所以他成立錦衣衛一來是想要把二人之間的爭鬥限制在不會令大京傷筋動骨的前提下、所設置出來的制衡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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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來，亦是想要替繼任肅清朝廷。簡單說，便是把一個「乾淨」的朝政，留給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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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腦裡想著，卻又想起自己本來的來意，乃是試探段兄對紙兒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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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唐仲就有點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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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唐紙一反常態，每天乖巧地呆在千紙殿裡，要麼讀書練字、要麼在宮裡陪著父皇母后。但唐仲卻正因為唐紙的這種反常而感到頭疼。如果說皇宮裡，最了解唐紙的，只有唐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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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唐紙有近半都是由唐仲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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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兩兄妹之間，極講信義。唐仲許下一年之約，唐紙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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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一年之後，若是自己反口違約的話，唐紙這丫頭瘋起來還真不知道會搞出甚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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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們要回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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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傳來馬夫冬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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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唐仲雙眸沉靜：「回太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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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沒有猜錯的話，很快就會有人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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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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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學助教名字不張不顯，雖然是實打實、幹實事，授知識的官職，但其職位只為協作博士授課，官位更只在八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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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唐仲再怎麼想，京朝三皇子這身份如同烙印般與他共存，又似影子般揮之不去。所以唐仲雖然只有助教之名，但其身份待遇與博士看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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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再三推讓，但太學裡早已經為他留了一間獨立的學室。縱然空間細小，但在太學能擁有獨立空間的，也只有那些博士、至少六品以上的官員才能享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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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也知道，若自己真的在閒暇時出去與同樣助教或者管藏書的職員喝茶聊天的話，那反倒令他們更加不適應，所以他便接受那間小房間。而此刻，暮色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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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唐仲走進那間獨立學室，卻看到案桌上早已點了一根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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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燭火旁邊，放著一張對摺好的小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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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逕自走到案桌前坐下，看著那根殘燭已經燒剩小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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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學雖然是書生們的聖地，亦是一座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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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終究是京朝有名的四部三院之一，自然有不少高人守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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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在樊園離開，直接回來太學不足半個時辰。縱是如此，送信者仍然比自己早上許多來到這座京朝機關、放下平平無奇的信紙，繼而無聲無息揚長而去。這等神出鬼沒，不由得令唐仲很容易便聯想到京朝向來受人忌憚的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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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當唐仲攤開字條，裡面只有寥寥數字──時間與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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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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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看向窗外，最後的一絲暮色剛好沒去，夜色籠罩整座京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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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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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輛黃瘦馬拉著的普通馬車來到赫赫有名、凡人不敢靠近的恐怖之地，外面守著的人卻似對此早有預料，面色木然、彷彿對馬車視若無睹，任由其駛進其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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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唐仲緩緩下馬車的時候，也是難免對四周露出好奇打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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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乃是京朝三皇子，自小在京都長大──但這所謂的長大，也只是長居於深居當個藥罐子。後來身體漸漸好起來後，便抱著只爭朝夕的心態，帶著一名奴僕便直接往這人間界各處名勝裡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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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這也是唐仲第一次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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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不單止是唐仲，哪怕文武百官之中，真正進來過的人也不多。原因是這地方沒閒事根本不會進來、反之一旦進來，肯定是出事情才會被拉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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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密院，夜叉聚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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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唐仲四下打量，這裡雖然略顯陰森冰冷，但哪有甚麼京都人傳得靈乎的

魑魅魍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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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下人帶著車夫與馬車離去，只剩下唐仲孤身在園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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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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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火摺子，驅散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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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裡，一道身影拿著火摺子點亮著燭火，笑著道：「拜見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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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看著那被火光照亮的臉龐先是一怔，似乎在想著甚麼。不到片刻，他已經笑起來：「我就猜到是你──只是夜叉幫的手段太過周到，從收屍、驗屍、封棺，下土等等，一概不少。而自那次以後，夜叉幫更是直接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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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總是想不通這一點──畢竟你的死，可是眾目睽睽。就連父皇也因此而大發雷霆，自然令人聯想不到梅花客竟然玩了一套假死的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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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只是笑了笑，朝著石椅一攤手，示意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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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同樣毫不在意，逕自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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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京都，而不是曾經的無名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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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敢在京都刺殺皇室血脈的人，在京朝千年歷史以來並非沒有出現過、只是從來沒有成功過。至於失敗下場的那些人，其屍骨已經被埋到城裡不知哪個小花圃成為肥料、又或者被河水一沖便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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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用說，這裡可是樞密院，效忠京朝的機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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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光是聽唐仲的一番話，已經知道對方是個聰明人。這令他心底略為安心──跟聰明人說話，總是省事。而且，若是聰明人的話，倒不會像個莽夫般只因為一時意氣而強出頭，最後敗事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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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外人對殿下常有各種傳聞。但今天見面不如聞名──誰能想到，被人稱為廢物皇子的三殿下，竟然有如斯決心，在科舉一事中對抗文武百官？」柳靜江輕輕舉起茶杯，朝著唐仲示意：「這杯，柳某人敬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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