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四百四十四章──跨越界境的善意

第四百四十四章──跨越界境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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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乞兒大吃大喝、像個餓鬼投胎之際，那雙動人而明亮的雙眸時而投來，迷離與清澈並存：「這位大善人是哪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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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身懷劍心，雖然無法窺視別人心底所想，但至少能夠看見善意與惡意。眼前這小乞兒明顯沒有任何惡意，只是個餓極而可憐的人罷了。他見此處只有自己與這小乞兒，也沒有忌諱：「我從霧魔府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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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霧魔府嗎？我還從來未去過呢，是怎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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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近海的地方，會有很多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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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說得無里頭，又像是強行扯出來的閒話家常。但洛蝶衣卻不以為然：「多霧嗎？真有趣。」段志又順著問道：「這位兄弟是狂魔府的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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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聞言，本想下意識否認。但或許是幾杯下肚，她心底生出奇怪的想法：「你來找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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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聞言雙眸瞳孔微縮，沒有說話。那縮起來的瞳孔，似針，又似長劍的劍尖。只待他一念動，便即劍出，便一劍殺敵。但洛蝶衣似是甚麼都沒有察覺到，一邊夾起豬耳朵吃著、一邊被辣得手舞足蹈：「像你這種大善人會出現在這邊，要麼只是路過、要麼便是找著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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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又喝了一杯酒，看著段志突然問道：「你看著我，到底想起了甚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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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聞言一怔，正想說些甚麼之際，便見洛蝶衣再次豪邁地倒下。她從未喝過酒，雖然仗著修行過的肉體，但現在喝著的可是割喉嚨的烈酒，這半罈下去足夠讓她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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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段志只是看著這乞兒，既是無語、又是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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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會請這乞兒進來，除因為看著怪可憐之外……實在是他心底生出奇怪莫名的念頭──在人間界的師弟，過得怎麼樣呢？是在修途上一帆風順嗎？還是被萬惡的崑崙仍然在欺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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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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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師弟就像眼前這小乞兒般，可憐兮兮地苟且偷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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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讓這人有一頓溫飽，就是希望這份善意能夠跨越界境、讓遠在異地的師弟也有機會獲得別人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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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酒家裡的店小二與掌櫃同樣帶著可憐的目光盯著段志。但同時，掌櫃在櫃台上敲得飛快的算盤，似乎已經在準備算著帳，不讓他離開。段志見狀面露無奈，也沒有急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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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只有那小乞兒在吃，段志還才剛喝了兩杯酒，她便已經把自己喝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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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似緩實疾地把飯菜吃光，並讓店小二把剩下來的酒用小葫蘆裝好：「這位小哥，縣裡落腳的客棧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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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段志把靈石都付清、把石劍重新背負於身後，再把那小乞兒如豬羊般扛在肩上，朝著店小二指向的客棧方向走去的時候，酒家與外面看熱鬧的攤販，仍然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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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是個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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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四周也傳來陣陣附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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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道聲音卻戛然響起：「好人不長命咧！」說話的，正是那個包子老闆。眾人聞言也是沉默下來──他們會尊敬、會欣然看見好人，但那個「好人」，不會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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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一來，眾人便即各自忙碌去，似乎剛才只是人生裡微不足道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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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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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躺在床上，那塊爛黑布不知被扔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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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如此，她那用碎炭灰塵抹得又黑又髒的臉龐，看起來還是個可憐又寒酸的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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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聞鳥語在外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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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的窗外，微濕的細雨敲打在窗框上，發出細微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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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這等細響，把洛蝶衣吵得醒過來。她先是坐起來，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她露出欣喜享受的笑容，摸著客房裡的素床──是床啊。從她離家出走以來，多久沒有感受過睡在床上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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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對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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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是回過神來，這才察覺自己是睡著一張陌生的床上。神識一掃，便察覺到自己睡在一家客棧裡。自己在醉倒之前的記憶悄悄被她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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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家、該死的豬耳朵、酒、以及那心向田野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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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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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呆呆坐在床上，那人卻不知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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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魔界竟然還真有這等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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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眸閃爍不定，從地上撿起那塊爛黑布，重新披在頭上，便走出客房。這時，一名客棧小廝剛好經過，便笑著道：「這位客倌，醒來嘍？另外那位貴人已經把房錢都付清，你可以留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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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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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貴人問了些縣裡的風俗故事，然後就自顧自的離去。說起來真古怪，也沒見有人會對狂亂縣的故事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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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聽得有趣：「風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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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廝也沒覺得與眼前乞丐聊天有何不妥，侃侃而談：「相傳狂亂縣以北的山林裡，隱藏著一位神仙。只是這故事，也算是狂魔府的神話傳說了。偶爾還有不少魔修來到狂亂縣，便是抱著碰運氣的心態上山尋仙，只是大多都是失望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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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那位貴人看起來年紀輕輕，也會相信這等怪力亂神的傳說──喔，對了，魔修可不能以貌取人，嘿嘿。只是我相信那位貴人大概也是個真的年輕人。」說著，小廝善意地看著洛蝶衣那副窮酸相，眸底泛過一抹憐憫：「上了年頭的魔頭，哪會像貴人般心懷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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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看著眼前的小廝，不由得多看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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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間陰影的房間裡，小廝窩於角落裡，好幾隻老鼠圍繞著他轉動。那小廝也不畏懼，似反把老鼠當作他唯一的伙伴，把自己唯一的大餅撕開來、把那些飯屑碎角餵給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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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面露笑意，拍了拍眼前的小廝：「你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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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一翻手，也不知道她哪裡掏出的一根髮釵：「拿去賣掉它，然後好好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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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廝看得一愣一愣，卻見在把髮釵遞給自己之後，便看到那小乞兒突然沖天而飛，自客房門外的庭園飛走，嚇得他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這時，客棧掌櫃聞聲走來，看到那小廝坐在地上便即破口大罵：「你這死小鬼還在這邊躲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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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掌櫃！有神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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