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四百二十七章──澆花

第四百二十七章──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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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隔得遠遠看著樊園的門牌，心底只覺得這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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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有多想，便即朝著園門邁進，才剛走過園門，男子的身體便即僵在原地。入目可見已經乾涸、化成血土的地面，伴隨著殘肢碎肉，直接把眼前化成修羅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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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人嗎？」他顫聲喊著，卻得不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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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心想要轉身就走，但想到掌櫃那如怒佛般的臉容跟自己說「這事情辦不好，你以後就不用回靜文房」，他便只能硬著頭皮再喊幾聲，同時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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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走過已化成血土的庭園，便看到有一抹血痕自庭園，被拖過石梯，一直沿著府門延伸過去。他心臟更是呯呯直跳，只覺得自己是看到甚麼行凶畫面、那血痕，恐怕是凶手拖著屍體的痕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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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他小心翼翼、探頭探腦看向府裡，卻只看到一名男子背靠著牆、躺在地上，渾身上下盡是血污，大概是死得不能再死？他在想，這大概便是自己的目標──樊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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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啊掌櫃，人家都死了，這筆難道還得燒到九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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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先生，你死了嗎？活著還請吭聲啊。」他小步地走進府裡，身子隔得遠遠、卻是伸出一根手指想要探其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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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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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就來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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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沒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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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著四周看了看，目光落在案桌上的茶壺，目不轉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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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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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段真眼簾的，是一抹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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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段真從未見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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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論段真怎麼努力去看，都像是看不清她的臉孔。彷彿在她的臉孔上，有著一張朦朧的紙。她像母雞護小雞般，擋在自己的身前，嘴巴開合開合，似是對著天空吼著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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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論段真再怎麼努力，自己都是聽不到當中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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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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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所有畫面戛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濕潤的感覺，以及朦朧而刺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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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段真緩緩睜開雙眼，便看到一個人提著茶壺，朝著自己的腦袋、像澆花一樣倒著茶水。在察覺到段真醒來的時候，他還驚喜地開口：「啊，你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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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眼前的畫面太過奇特與無里頭，令段真分不出這是現實或夢境。他只看著眼前的男子，怔怔開口：「季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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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到這稱呼以後，男子先是一怔，旋即臉色劇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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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赫然便是曾經於崑崙灶房打工，也是段志、段真在崑崙山唯一結識的朋友──季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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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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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兩天前的梅花巷之亂是閃電，那麼今天帶來的便是閃電過後、真正的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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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乃是天子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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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陛下對著那些該要知道的人表明意思以後，樊園再次遇刺。都不用當今聖上開口，作為兵部尚書的王世蒼親自下令徹查──只是這查，還真是查到自家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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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余慶為首，配以五名刀手的戮仙連，本來就是大京皇軍培訓出來、專門對付修士，保衛皇上的死士之一。這本應是保家衛國的牌，卻被某些有心人拿出來使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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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這次事情，京都恐怕將會迎來一次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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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些事情，段真對此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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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坐著馬車，回到那座帶著壓抑的黑牆庭園裡，單獨與柳靜江對坐無語。柳靜江看著臉色蒼白、沉默不語的段真，也是不由得感慨開口：「我本以為樊先生性格喜動，耐不得寂寞，恐怕過不了多久，便會主動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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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萬萬沒想到，竟然只是一晚，便生出這麼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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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柳靜江也都想之不通，到底是哪位貴人，敢於在天子震怒之下還敢冒大違在梅花巷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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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想到──所以這才能找你。一看柳幫主就是心底肚腹裡盡是陰暗的濁水，所以這才能找柳幫主助其解惑。」段真吃著擺放於石案上的糕點，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一晚過去，自己的傷勢已是幾近痊癒、甚至修為都大有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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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聽得無語，這傢伙說話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這事情有點古怪，一時三刻恐怕還不能說準。只是若我沒有猜錯，那大概亦是示威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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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似是壓根兒不在意皇帝的聖威。在人間界，能夠不把大京放在眼裡的山上神仙很多，但若在京都裡恐怕寥寥無幾。」柳靜江沉默片刻，提醒了一句：「韓超……是軍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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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即是大皇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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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也是有點感慨，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命太凶。在三千境害得師父、公公婆婆都為之陪葬。而現在來到京都沒幾個年頭，竟然被捲入皇子奪嫡之爭，甚至都惹來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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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先生，亂世將至。容柳某人以朋友的身份，勸樊先生一句──」柳靜江認真地看著段真：「樊先生，若你不打算趟這混水的話，現在馬上就離開京都，走得越遠越好。以樊先生的境界修為，恐怕隨便找個宗派都能夠被視作上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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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水太深，像我們這些築基境？每年京都下水道都不知沖走多少築基修士的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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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聞言只是沉默，他在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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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這地方……他並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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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樊園、梅花巷，還是那些遍佈京都大街小巷的美食，乃至在京都裡的人……他都很喜歡。但現在看來，要像曾經隱於樊園、每天只追求美食的美好時光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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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他換張臉，重新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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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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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到哪裡打工，不是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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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沒有看柳靜江一眼，仍然吃著美味糕點、喝著茶：「你昨天想要說幹的事情，是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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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面色不變，只是眸底卻是多了幾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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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柳靜江說得沒錯──從一開始，段真本來就不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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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先生，可記得昨天我跟你說過，有關於一寺一院、四部三院的事情嗎？」柳靜江微微笑道：「這次的事情，便與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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