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四百二十章──每一個他

第四百二十章──每一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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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蠻受的傷很重，而且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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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能夠生龍活虎地跑動、戰鬥，乃至殺人，已是一個異數。想要將他治好，恐怕還真只有在神農谷那些以醫為道的修行者才能夠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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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神農谷的醫師大多都古怪，而且收價不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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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蠻面露苦笑：「這一年間，我日夜修行、千辛萬苦才能夠維持境界不墜。但我知道，若是這樣下去只是於事無補，終生止步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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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孩童拚了命的奔跑，結果跑個半天卻只能在原地踏步，那種感覺很是令人氣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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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以治好我的傷勢為條件，我根本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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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聽得眉頭直皺：「他們甚麼時候才找人來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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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但他們說該是時候便自然會通知我。」李蠻也不是個白癡，雖然心裡急著想要治好傷勢，但若是當個黑幫老大一段時間、跟柳靜江做場大戲，就能夠換來神農谷那些死要錢的神醫治病──那也太廉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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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聞言眉頭緊皺，內心想著看來還得再到樞密院找那姓柳的傢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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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李蠻又認真道：「徐……段兄弟，你的身份特殊，還是趕快戴回面具、小心為上。而且茲事體大，不可草率。這事情，千萬不能讓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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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微微一笑，感受到李蠻的關心，卻只是說道：「就今天，就讓我先放肆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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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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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城裡，千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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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紙眨巴著眼睛，像小獸般好奇地盯著王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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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王曉君大步走進千紙殿以後，便是悶聲不吭，讓小翠替她拿來一壺美酒，便直接連杯子都不用，「咕嚕咕嚕」地仰首就喝。這等豪邁，看得唐紙滿臉都是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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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想到旁邊小翠滿臉緊張與警惕地盯著自己，便知道沒戲，只能沒精打采地趴在旁邊的案桌上：「王姐姐，妳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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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王曉君猛地把喝光的壺子擱在案桌上，小翠見狀連忙手忙腳亂地接過，捧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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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小紙你到底認識的是甚麼人？」王曉君滿心盡是怨氣，劈頭就道：「那個姓樊的就是個混蛋！你以後可得少跟他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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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紙聽得一愣一愣，眼睛瞪得大大的：「怎麼會跟樊先生有關呢？王姐姐你有見過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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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君聞言，便更加氣得不可交加，把昨天梅花巷之亂的事情說了一遍。王曉君的身份特殊，回到府裡便馬上動用人脈去查──先是隱藏的劍客，後來動用聞所未聞的特殊仙劍之術震驚梅花巷，一劍殺死豹幫的首領、破去土修的術法、在窮鬼幫傳承多年的爛鐵缽上留下無數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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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大事，怎麼能夠瞞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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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紙聽得掩住嘴巴，那張楚楚可憐又夾雜著幾分狡黠的俏臉上，盡是難以置信。在她腦海裡的，卻是這段時間樊先生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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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總是蹲在花圃前，唉聲歎氣的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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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總是在京都到處採購各種美食，視美食如命的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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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每當稱讚他的字、便會洋洋得意的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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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喜愛把事物到處亂扔，凌亂無比的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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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每一個樊先生，與王曉君口裡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的人拉不上關係。只是在看到王曉君那副咬人切齒的模樣，唐紙只感匪夷所思，卻又不由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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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乃是京朝公主，千金之軀。在碰上這樣的一個亡命之徒，誰知道他會否在哪天突然間心生歹意？那可是萬萬不能冒險！」王曉君雙手搭在唐紙的肩膀：「小紙，記住──別再去找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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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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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君已經離宮，彷彿她特地前來便是來喝一壺酒、說一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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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紙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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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披雪白柔薄的睡袍，棉被蓋在身上，擋住夜風的微涼，帶來恰到好處的舒適感。但縱然夜已深，唐紙卻像是睡之不著。她的腦海裡，無法控制地轉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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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而再，再而三地浮現著，都是樊先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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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她閉起雙眼，便會看見樊先生渾身浴血，倒在地上喘息不已。然後唐紙便會重新睜開雙眸，喘息不已。這時，唐紙才赫然發現，樊先生的身影於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深深烙印在自己的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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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輕輕、對情愛之事並無認知，也未能體會這到底算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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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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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紙揭開薄被子，坐在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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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知道，自己不去看一眼是不會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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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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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坐在園子裡，看著月光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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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李蠻在酒過三巡以後，已然離去。在離開之前，他還再三叮囑段真重新戴上千面、並要親眼確認以後，這才願意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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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覺得世事很是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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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數天之前，自己還是京都一個寂寂無名、以寫字為樂的閒人。但現在，自己卻是糊里糊塗跟著京都第一黑幫的老大打了場架、做了場戲，現在即變得很是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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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為了兩萬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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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兩萬靈石，自己恐怕足以踏入陽境、甚至在結丹之前都不需要擔心修行資源。靈石啊靈石，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因為靈石跟著師兄到處代考、疲於奔命。結果現在自己實力提昇上來、都已經築成仙基，結果還是因為靈石而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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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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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被纏到這一趟渾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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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緩緩站起來，腰間的「墨劍」微微顫抖，凝而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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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有點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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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京都聽起來是天子腳下，結果卻是亂七八糟啊。昨天還大打一場、都打梅花巷打得七零八落以後，現在竟然還有人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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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步自園門走進來的，是一抹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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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穿粗衣麻布，頭上還戴著個斗笠，看上去要多低調有多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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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切都只是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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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是低調的話，他今晚就不應該過來。特別是在陛下放話、承認夜叉幫是他用來暗地裡統治黑暗世界的手段以後，也就代表屬於夜叉幫的梅花巷是當今天子在罩──試問人間界的凡俗世界裡，還有誰比皇上更有權有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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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緩緩脫下頭上的斗笠，露出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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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樸實平庸的臉龐上，盡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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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韓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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