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四百零一章──曾經溝渠濁水

第四百零一章──曾經溝渠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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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說大京最令人恐懼的機關之中，首選定然是樞密院以及無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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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隱藏於陰影中，似是長年棲息於牆根下，窺探一切隱私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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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堂而皇之，手持皇命掃蕩所有京朝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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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很多人會把樞密院的探子比喻為夜叉，而無常府的捕快稱之為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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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夜叉還是無常，都是凡俗民間對於死後幽冥閻羅想像中的鬼捕，可見人們對於樞密院及無常府有多畏懼。而說到無常，在無常府裡最有名氣的，除無常府主以外，便要數手下那兩位黑白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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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少人知道，這黑白無常本來的名字。但他們幹著的，便是無常府最艱難的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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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常乃是個中年男子，他只是平靜看著曲丹思，聲音生硬而死沉，似不帶半點人味兒：「曲齋主，無常府想請你來喝杯茶。」曲丹思聞言卻是笑起來，只是笑容之間的苦澀卻是表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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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常府的無常茶，聞名大京。只是卻從來沒多少人想去喝，因為往往都是犯事被抓去無常府，才有機會喝到那聞名天下的好茶。曲丹思察覺到自己那些學生開始從長明道準備回來學塾，也不猶豫，馬上道：「我跟你們走，別為難我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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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齋主心繫門生，在下佩服。」白無常仍然面色漠然，哪有半分佩服之色：「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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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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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友攤坐在酒肉樓頂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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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肉樓，是一座普通不過的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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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酒樓屹立於京都已經有三百餘年，是歷史中最為悠久的幾座酒樓之一。但現在，這座酒樓到處能見破爛處，令馬友看著眉頭不由得皺起。縱然最後窮鬼幫還是能把那些黑衫客打走，但付出的代價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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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鬼幫亦是京都歷史最長的黑幫，甚至有種說法是大京皇朝之前，天下已經有窮鬼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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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這世道最不缺的便是窮人，最凶的鬼便是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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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友攤坐在樓閣頂層的木地板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他曾經與柳靜江關係不錯，甚至都一起在這地板喝過酒。但現在，那位已經死了，更有自己的功勞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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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是為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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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他便略感索然無味，開始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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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一戰，損失最慘重的莫過於是豹幫，連豹叔都直接被殺了，整個幫派混亂一片。其次的話，就要數窮鬼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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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鬼幫正因為歷史悠久，底蘊極深。曾經轉任過的幫主不知何幾，像馬友現在雖然被稱為第七十八任幫主，實則他的師父、亦是前任幫主曾跟他說過，當中有幾次傳承斷層，又再重新由第一任幫主開始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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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鬼幫最有名氣的便是乞兒歌，那些只有煉氣境的小乞兒只能夠透過獨特的功法，借氣予掌控乞兒歌的幫主，這才能夠令馬友在那剎那間擁有封禁一地的威能。此乃馬友的底牌，若非對付的是那個梅花客，馬友也不會施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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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自己培養出來的乞兒輕則重傷、從此與修途無緣。重則更直接死在段真的青空亂之下。就連馬友自己最後以精血催發仙術，亦受了傷及本源的大傷，沒個幾年都緩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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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他面色劇變，右手重重往地面一拍，本來攤坐在地上的身體輕飄飄的往窗外飛去。幾乎在同時，酒樓的地板頓時碎裂開來，恐怖的靈氣帶著猛虎撲食之勢炸開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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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虎狀的靈氣似察覺到馬友的去勢，猶豫片刻便即緊隨著那飄出窗外的馬友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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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窮鬼幫的幫眾在察覺到酒肉樓的異樣，連忙拿著趁手兵器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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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酒肉樓，一道身穿黑色大袍的中年男子手執大刀，身後無數人一手提著燈籠、另一隻手提著單刀，同樣大聲叫喝著：「無常府辦事，閒人辟易。違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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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中那位黑袍男子更是目不斜視，根本沒有看四周那些散兵遊勇。他的目光只是緊緊跟隨著那飄出窗外的馬友，至於他手中的大刀，似有著幽黑色的氣流緩緩流淌，飄出刀身、似長繩般鑽進酒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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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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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虎狀靈氣從酒肉樓頂層撲出，栩栩如生的靈氣，尾巴處同樣帶著靈氣的黑繩。這仙術，赫然是從這黑袍男子手裡的刀施展出來。此刻，黑袍男子緩緩把手裡刀提起，巨大的斬馬刀高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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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這舉動，那頭虎狀的靈氣氣勢變得更加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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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虛空一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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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猛虎已然消失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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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友面色劇變，下意識看向頭頂。那虎狀靈氣已然從半空撲食下來，帶著馬友的身體從高空落下，生死不知。黑袍男子收起手裡刀，看向身子凹陷在地面、吐血連連的馬友，只冷冰冰地吐出一句：「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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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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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城的御書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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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到皇帝的說話以後，像季筆、楊終這些真正的「始作俑者」已是心底一片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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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幫在京都黑幫的地位很高、很大。但若是放眼整個京都，在那些貴人權臣眼中，也只不過是一群比較強壯的螞蟻。正如那些貴人的意志，能在一念之間，就把柳靜江最得力的左右手潘羽林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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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潘羽林之外，京都府尹亦沒能派人制止、無常府內想要派出來的高手亦都安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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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便是貴人權臣們盤根錯節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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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區一個柳靜江，區區一條梅花巷，憑甚麼就自命清高拒絕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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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就由當朝天子唐百山在跟他們解釋，到底夜叉幫是憑甚麼。只是誰又能料到，這些游於在溝渠濁水的泥鰍，怎麼就能與大京皇帝扯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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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知道你們在想甚麼。」皇帝的聲音戛然炸響，明明聲音平靜，但在此刻安靜無比的御書房裡，無異於一道驚雷：「但朕亦想跟你們說一件事──朕還沒有老到那個地步，要你們替朕作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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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個時候，朕自會讓你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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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著眼前發顫如雛鳥的大臣，不由得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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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主角的兩個兒子都沒有來，但他也知道自己這番表態，將會以最快的速度傳進他們的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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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事沒學到多少，就來玩這些爭權奪位的玩意。無聊透頂。」皇帝說罷，已然站起來，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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