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三百一十七章──石如真

第三百一十七章──石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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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敬深深地看著掌心的那枚劍令，渾身靈氣躁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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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天修士雖不似通神境界般，能夠一念動而天地驚。但至少也能夠引發天地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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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知道他在想著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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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石子敬點了點頭：「事情就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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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指一掐，那枚劍令瞬間化成飛灰。也不知道堂堂問天修士死去，會透過天地傳令掀起宗門何等的軒然大波。但此刻的他，渾不在意。他彷彿把劍令當作德殺再殺一遍，這才轉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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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石子敬離開後，靜室方響起幽幽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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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周旭清佈下的殺局，但這殺局最精妙之處在於他、德殺，都是在借刀殺人。德殺借法器，讓沈毅山這個與「徐石」有舊怨的人出手。哪怕最後殺死了後者，也是與他無關。因為他只是給予沈毅山一把刀，這刀最後刺向誰，責任都不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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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德殺想法裡，石子敬這冷酷的木頭人斷然也不會因為這事情與自己鬧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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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周旭清卻是知道石子敬一定會不問因由直接出手。因為在石子敬心裡，「徐石」已經成為他的魔障。而在這之後，周旭清又直接出手殺死德殺，不問半分情面、沒留下任何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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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的地位及境界，想要隱瞞任何人出入蒼穹城，只是舉手之勞。這便造成「德殺畏罪而逃，作為掌門的周旭清看破此事，清理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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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畫龍點睛的，是那枚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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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旭清就連石子敬那殺子之仇無法釋放，故意留下劍令，讓後者可以把最後一股不甘之心都釋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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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殺局看似環環不扣、實則環環相扣，盡在周旭清的算計之中，完美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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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周旭清所佈下的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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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切，都是為了石子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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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旭清輕點眉心，似乎想要按摩那皺成川字的眉頭，喃喃自語：「石子敬，我為了你可說是機關算盡。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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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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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城，因為徐石的死亡而捲起一場風暴，亦隨著德殺的命息於天地傳令殿內消散而達至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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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些議論紛紛，甚至帶著惶恐的弟子都不知道，這場風暴早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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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某座靜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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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內，坐著一抹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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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容貌秀麗，其雙眉似劍，令她的美麗之間帶點英氣。這種味道，不令人討厭，反成為她獨特的氣質。她的雙眼緩緩睜開，雙眸經過片刻茫然以後，便即堅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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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毛輕挑，一招手便有紙鶴拍打著翅膀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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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把信紙拆開，看到抬頭的「初兒」二字，便即心下微軟，慢慢看了下去。只是在看到字裡行間談及到李蠻的事情，她便即面色微變。她跟段真同樣想法，若非那時候李蠻以生死相拚，她恐怕會因此受到重創，甚至影響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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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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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句說話，我很喜歡──只可惜世事往往難從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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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發，以進行我早就該完成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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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妳所言，我相信緣份。你我總會再相見。在我能夠光明正大回來找你之前，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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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著名，是一個「石」字。只是這字故意寫得潦草，如龍飛鳳舞的字間，若早有認知會看出個石字。但鄭初卻看得出，這是個「真」字。她的雙手微顫，猛地站起來衝了出去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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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得出段真字裡行間表達的真意──段真要離開天字一劍了。這一切，整個宗派之中大概只有鄭初這個知道段真真正身份的人才看得出來。她亦知曉以段真的法器【千面】，真要離開宗門範圍，把其面具脫下，誰會認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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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此一別，再相見誰知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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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到哪裡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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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鄭初走到靜室外，便看見無數弟子並肩而走、議論紛紛，談及的無一不是與「徐石」有關。鄭初聽到一星半點以後，只感渾身血液似凍結成冰，旋即喚出飛劍，捲起一陣疾風般，朝著天地傳令殿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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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傳令殿，是一方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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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它的建築很特殊，分前、後殿。前殿乃是供門下弟子主動以天殺點換取情報的地方，至於後殿就禁止一般弟子進入，只有成為天地傳令人員才能夠進入，共內蘊藏著無數情報，是蒼穹城最重要的幾個地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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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殿後，則有著一座庭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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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初，便是直接來到那座庭園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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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這座庭園其內無花無草，只有無數如劍般聳立於沙地上的石柱。絕大部份柱身，都散發著黯淡的幽藍光華。遠遠看去，這就像是無數幽冥鬼焰遊離的恐怖鬼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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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鄭初沒有任何敬畏，從飛劍落下便即顧目四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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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便看到有人群擁於某處。她沒有任何猶豫，便即朝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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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有一個人，以及一座黯淡無光的石柱。人是石子敬，石柱上銘刻的名字，自然是那個熟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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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弟子只是議論紛紛，卻無人敢上前。徐石剛死，石子敬便來到這裡，就如證實了「私生子」的傳言。但石子敬似渾然不覺，只是怔怔地看著石柱，沉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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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初從人群中走出來，看著那根無光石柱，只感身體冰涼至極：「到底是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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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徹於整座蒼穹內城：「德殺道人密謀，與沈毅山殺死徐石。沈毅山與徐石同歸於盡，德殺已然死於本座劍下。特此通報，望門下弟子緊記──劍的劍尖應該對外，而非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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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所違，德殺的死便是該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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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周旭清的聲音消失以後，一切「真相」才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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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敬轉過身來，看了鄭初那蒼白的臉色一眼，那張如頑石般十年如一日的臉龐，眸底卻泛過一抹柔和。那兩個小娃兒想要隱瞞，但哪裡瞞得過自己。在飛劍上二人眉目傳情，早已落在石子敬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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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子敬眼中，鄭初就像自己的媳婦……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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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敬輕輕拍了拍鄭初的肩膀：「以後修行遇上甚麼問題，可以直接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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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沒有多說，直接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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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下鄭初立於石柱前，怔然無語，渾身發顫。她看著石柱，似看著那抹已然遠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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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偉岸，卻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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