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三百一十一章──順慶

第三百一十一章──順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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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閉目假寐，實則神識毫不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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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夠隱隱感覺到，在另一角落的沈毅山亦是如此。車行大多都不會直接從起點到達目的地，中途會停留好幾個地方才繼續出發。所以他們在蒼穹城起點，相當於位於人間界北境的第三個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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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前往順慶，至少得有幾個站點停留。所以此刻車廂內的人也算不上太多。二人就似身於鐵牢裡的兩頭困獸，彼此看不對眼、甚至隨時都會動手，但卻因為各種因素，而相互制衡，沒有隨便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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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心底的煩惱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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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沈毅山不同，接取任務只是為了找個堂而皇之的理由離開蒼穹城。但現在有著沈毅山的出現，令他的行事添了幾分顧忌。而且，不知為何段真似是嗅到某種陰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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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對此，他並沒有忽視。以往自己與師兄到處代考的時候，師兄曾說過──若是碰上某種困境、內心覺得不太對勁的時候，就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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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本來對於種種事情就很是敏感，也因此令他沒有輕舉妄動。不論是就此揚長而去、還是動手殺死沈毅山等事情，他只是沉住氣、雙眸微闔，如老僧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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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沈毅山神識掃過段真毫無動靜，心底也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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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在離開蒼穹城範圍，這小子便會忍不住出手。現在看來，這傢伙倒是推沉得住氣。對於「徐石」，他並沒有畏懼。畢竟陰境與陽境的差距，涇渭分明。至於聽聞徐石於日月洞越境殺那位寒鋒刀的陽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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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毅山心下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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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散修出身，更是深知功法、仙術的差距。他雖然來了天字一劍短短數年，但若是現在的他對上曾經的尚未拜入宗派的他，要擊敗甚至殺死、恐怕只在剎那之間。天字一劍，乃是整個人間界排名屈指可數的劍宗。而在「殺」那方面，其仙術【天字一劍】配上【武殺道】，乃是殺意最濃的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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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寒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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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區三流門派，其宗主亦只是問天境界。而像天字一劍，宗主周旭清乃是通神修士，而問天境界的修士更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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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境戰勝擊敗三流門派的修士，何足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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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向自己出手，那就莫怪自己狠下殺手，把這個「天才」扼殺於搖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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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這樣想著，但沈毅山沒有半分大意，看似閉目入神，實則神識沒有絲毫大意。一旦段真有所異動，他便即感應，甚至暴起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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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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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陷入詭異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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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些從車輦中進進發發的凡俗，似是壓根兒察覺不到這些事情。大概只有到了築基境界的修士，才會隱隱感受到二人之間那股針鋒相對、似隱於暴風雨前夕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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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些感受到的修士均面色凝重，隨即敬而遠之，一旦到達目的地便即離開，根本不想趟進這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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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過了數個晝夜，對於修士而言，哪怕不吃不喝，光是透過運轉周天吸收靈氣便能夠維持身體所需。段真感受著車輦再次下降，緩緩睜開雙眸。他自然不會真正入定冥想，頂多只是思索劍法仙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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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沈毅山已經站了起來，眼角瞄他一眼，便朝著車門走去。段真沒有動，而是靜待沈毅山離開片刻，這才邁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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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走出其外，便即大放光明。撲鼻盡是清新的氣息，這是與車廂內略顯悶熱的空氣不同。他此處同樣身處在皇天車行，只是隔著窗戶往外看，清晰看到有河流於陽光閃耀之下，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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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朝外走去，發現這座城鎮建於河流之旁。隨處可見有凡俗於河畔建起一座市集，買賣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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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順慶，一座棲水而居的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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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這種平凡的小鎮，不由得令段真回想起曾經於三千境那平凡卻又安逸的生活，繼而憶起師父、師兄，以及那些如家人般的爺爺婆婆……一時間，令他心底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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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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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順慶，距離蒼穹城已然極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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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計，段真隨時都可以脫下千面、又或者利用千面換上一張新的臉孔，屆時便即天高海闊任鳥飛。但不知為何，段真沒有輕舉妄動，仍然頂著徐石那張假臉龐，來到順慶的客棧落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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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段真交付的是靈石，馬上就驚動到客棧老闆，繼而親自請段真到最頂級的客房。段真裝著不耐煩趕走他們以後，才關上房門，甚麼也沒有做，直接就坐在客房的地面思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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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離開蒼穹城，心底總是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感覺，似乎有某種不祥之兆。也正因為這原因，他沒有對沈毅山動手，也沒有在來到順慶便脫下【千面】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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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段真還有另一個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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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殺死沈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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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歡沈毅山，但卻自問與他沒有仇怨。但段真卻看得出沈毅山對自己的敵意極深，甚至對李蠻出手、將其逐出宗門，以噁心自己。段真不是聖人，他也不相信這世界有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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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有，也只會是師兄，而不會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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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識早已席捲整家客棧，可以肯定其內只有自己一個修士。也代表沈毅山不在這客棧落腳，而是不知到何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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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黃紙紀錄任務目標到來尚有六天。他對於完成天字一劍的任務不感興趣，但段真知道根據黃紙僅存的情報──這也代表，沈毅山肯定會出現在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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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段真的眸色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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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後，便是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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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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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時間，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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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緩緩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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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深夜，外間寂靜無聲，只有極其細微的蟲鳴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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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無月，正好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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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悄然站起來，房門先是打開片刻，微涼的夜風吹入室間剎那，卻又似畏冷般旋即緊閉。至於那本來在客棧房內的段真，已然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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