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二百九十二章──烈痕（上）

第二百九十二章──烈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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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遠古時期，世間凶獸橫行天地，或行善、或作惡。又或者，對它們而言，行事本無善惡的標準為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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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只是單純地活著，幹著它們本能會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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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一字一句地說著聽著像無里頭的話語，但也許是因為他神態認真，所以眾人都沒有打岔，繼續聽著段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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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有一隻凶獸長年居於地下。外表若牛，無角。它的身軀過於龐大，哪怕只有小半截突出於地面，卻仍然似一座連綿的山脈。人們對此無知，仍然如常行走於山背，只當作最普通的一座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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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與修士的壽元，本就不是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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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凶獸嗜睡，約三百年便會一次翻身，才會再次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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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翻身，便是塵世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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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似是思索片刻，伸出手比劃著：「你當作一座萬丈山脈，直接沒入地面、然後又重新從另一邊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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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解釋，但眾人也都隱約幻想到其畫面，不由得面色微變。多少村落、百姓會選擇依山而居？而他們都是修士，大概可以想似到那畫面，影響波及無盡，肯定便是地動山搖、天崩地裂，如末世般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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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切，對於段志口中的「凶獸」，只是翻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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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孩童，居於曾經名為【仙棄山脈】之地。他不知道山脈為何以仙棄為名，但他生活得很快樂。父親是個獵戶，母親在內主持家務。一家三口雖然活得不算豐裕，但至少無憂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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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某天，山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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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動山搖，彷彿這片大地變成一塊瓦片，摔在地上支離破碎。那些破裂開的裂紋，便是地面裂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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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仙人從天邊而來。他得悉此地慘況，心有不忍故特意前來，打算能救一個是一個。結果方圓千里，屍橫遍野。那些屍體也不限於人類，更有無數棲身於仙棄山脈的飛禽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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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切，只源於凶獸睡覺時的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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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令那仙人意外的，竟有著倖存者──是的，就是那個孩童。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走了甚麼大運，身子竟剛好卡在地裂的一根樹丫之上。若這仙人來晚數刻，恐怕這孩子也難逃厄運，從樹丫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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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說得平淡，卻足夠把那種事情的動魄驚心道出。就連本來進入看戲模式的黃語陽也不由得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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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童被仙人救走，收進門派，並收為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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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曾經問過自己的師父，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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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仙人便解釋──那頭凶獸，實則乃是伴天地而生的靈獸。而這種靈獸，往往都是與氣運同生，所以從來沒有修士想要攻擊這靈獸。況且，這靈獸無善惡之分，更不會以害人為存在目的。它……只是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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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棄山脈，這名字已經是仙人給凡俗的警告，讓人類不要進入靈獸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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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悠長的三百年歲月、五個甲子的時光。縱然仙人曾給予過警告，最終只會被凡俗一而再、再而三地遺忘。這片豐饒的土地，終會重新迎來新的生命──最後又再次被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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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少年似是聽懂了，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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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只是很認真地繼續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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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又過了三百年，曾經的少年長大成人，踏上修途以後，成為強大莫測的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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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來到那座仙棄山脈，施展術法將所有居於附近的活人都搬走。然後他看著、看著那頭靈獸每三百年一次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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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滅世之景，令他想起了曾經。哪怕過去了三百年，他都沒能忘記種種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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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踏劍懸浮於半空，觀看著那因為靈獸翻身、如蛛網般裂開的地面。那一道道顯眼、刺眼的土地紋路，在他眼中似化成道道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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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分裂開來的裂紋，是一根一根曲折、卻又相互連結的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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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的裂紋，卻與飛劍的劍痕拉上關係。這種聽起來如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不由得令聽眾的幾人面面相覷，覺得這有點強詞奪理。段志卻只是搖了搖頭：「修行，往往都會以天地為參照物。對於劍修而言，天空的流雲是劍、湖水流過的波光是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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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處是劍，萬物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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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劍的仙師本來就身處突破的瓶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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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靈獸翻身帶來的毀滅之姿，以及曾經父母身亡的映像似重臨於腦海，令他就此破境，踏入強大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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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舉通神之後，他第一件事便是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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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殺死了那頭靈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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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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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說的這個故事，實則是很多本不同卷藏揉合之成。當中有的是凡俗隨手可得的風物誌，有的是出自於崑崙藏劍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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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他而言，只是出自於村子裡那個蒼老的說書人口中一個用以哄孩子的英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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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的故事，往往都不會太過複雜。因為崑崙是劍修門派，而劍修主殺戮，乃天下最擅殺的修行法門。所以圍繞著崑崙的故事，往往都是你殺過來、我殺回去，關於「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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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最是容易產生出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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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獸被一劍殺死，死前掙扎不絕。試假想，這龐然大物一個翻身便是天崩地裂。那麼它死前的掙扎，自然會引發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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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持續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大劫。植物因此而枯萎、地面變得乾裂，更是直接影響當地氣候，從本來宜居的溫暖變得炎熱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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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沒有說的，是這便是人間界以西的沙漠誕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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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名劍修因為誅殺靈獸、繼而受到天下討伐。崑崙掌門親自出手，將他打入劍獄封禁三百年，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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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百年過去，他被放離開劍獄。崑崙並沒有因為這事而對他有忌憚，反而讓其執掌一峰。懲戒，說到底都是為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但對於崑崙修士而言，這一劍斬靈獸、逆轉天地之威能，只會讓無數劍修暗自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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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崑崙【烈痕劍】的修士──歐陽烈的傳奇故事。

Penana 2月打賞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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