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一百九十九章──欺世盜名

第一百九十九章──欺世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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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的靈氣緩緩探出，落於石鞘之上。鞘身便即泛起暗淡的青色紋路，如同被喚醒一般。他右手仍然握著石鞘，左手卻是憑空虛揮，如同撫著無形之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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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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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忽然炸開五道連綿氣勁，許久才漸漸歸於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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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怔怔地看著，又低頭看著石鞘，似是被嚇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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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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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與段志學過很多劍法，所以在煉氣境的時候，二人在同境之中幾乎戰無不勝。那是因為他們胸懷萬劍，總能夠在最關鍵的時候，從中拿出最適合的劍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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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踏入築基境界後，這種手段便不再可行。修士築基，神識自成。戰鬥很多時候不再只限於近身搏鬥，而是以靈氣為基礎、神識為控繼而施展仙術隔空傷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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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行高深的劍修更能透過神識操控飛劍，千里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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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想要御劍而施展仙劍之術，便需要學會該劍法的運氣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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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代考多次而學會的諸般劍法，只徒具其形、並無其實。正因此理──段志需要不斷以【獄海】作劍法的終結；段真與秦雨對敵之時來來去去只能用那幾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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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也是那些劍宗根本不害怕被人學會劍法就跑。因為只學劍法而不會運氣，就如外強中乾、徒具其形，根本無法真正展開該仙術的真正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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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面色略顯蒼白，看著那漸漸消散的劍氣。剛才一揮手，乃是【玉女劍】當中的一式──撫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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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段真經易天符傳送至人間界北方之境，遇上意外路過便即心生殺意的築基青年。段真在生死危急之下倉卒以手中石鞘還擊，施展出徒具其形的鬼山劍法【鬼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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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出劍剎那，段真體內的靈氣如受到了召喚，經由石鞘的某種「指導」，成功施展出真正的鬼山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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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來以八卦中宮為理念的九形劍法裡的【震雷】，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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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段真冷靜下來，在施展出玉女劍法的【撫琴】以後，他終於確信了某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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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唐三笑的思憶術中，段真看到很多、也看不到很多。但卻不影響段真從中反向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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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興盛萬年，哪怕到沒落之前尚有唐三笑、趙雨林、石離等數位通神。放眼當今人間界，哪門哪派擁有數位通神這等陣容？當代崑崙只缺一位大乘境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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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他們因為山主轉世與否，衍生內亂、繼而自傷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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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門派察覺到有機可乘，組織起來大舉討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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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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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於崑崙三千峰的無數劍法，自後被一一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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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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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名修士在討伐崑崙的途中奪得一部劍法，從此潛心苦練。後來崑崙被大能從歷史中抹去，他便以這劍法的始劍者重新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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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了一座雙子峰，自封龍虎道人，開宗立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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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龍虎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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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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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女修在討伐崑崙之戰中殺死了三人，奪走一部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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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年後破關而出，佔據冷山之穴開宗立派，自封冷虛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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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玉女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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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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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年輕修士於夜裡，殺死了醉酒而說漏了嘴的師兄，奪走一部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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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修數百年終於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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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佔據某座煙雨彌漫的密林，建立──【雨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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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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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有很多很多的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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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很多很多的劍宗，其實來自一個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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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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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靜靜地想著，渾身毛孔卻冒然而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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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所謂一派祖師，實則都只是盜去崑崙劍法作戰利品的賊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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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無窮】石鞘，便是真正傳承著崑崙萬般劍法的至寶。其內藏著每一門劍法的運氣路線……一門劍法，便足以誕生一個門派。那麼當裡面有三千部劍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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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內心極其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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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崇拜、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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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只有淡淡的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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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已然不再，剩下的只有這石鞘，似乎在靜靜地訴說著曾經的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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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年劍宗，淪為被小賊盜劍以後、欺世盜名重新開宗立派的下場。也不知道那些真正創出劍法的大能者泉下有知，心底會作如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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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時，段真也知曉自己手中那外表重新歸於平庸石鞘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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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三千峰，一峰一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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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門劍法，都是曾經的通神境修士所創、直指大道的劍法。而現在【無窮】石鞘之中，裡面藏有崑崙三千劍的劍法。完整的劍法，從形到神、從法門到運氣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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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一門劍法就能夠締造出當今一派劍宗，現在三千門通神劍法，就在自己一手之中。豈能不震驚、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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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震撼過後，只有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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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看似總是睡夢人間、彷彿動輒就睡千年的師父，對他們卻是無微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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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最後贈予的遺物，都是為他以後的修行路而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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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擁三千通神劍法，哪怕段真不拜入任何宗派，都擁有直指大道的底蘊。既擁無窮劍，豈須在意短短三十一劍的天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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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知道自己手執的是足以讓通神境修士都為之瘋狂的天下至寶，所以他內心也打定主意──絕不在外祭出無窮，也不能讓除自己與師兄之外的人知道無窮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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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石鞘，更多是以其為師，傳授自己當年崑崙的三千門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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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段真便開始閉目，雙手虛按在膝間的石鞘。其鞘身青色光暈流轉，照得他的臉龐忽明忽黯，如仙似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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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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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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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自靜室走出來，頭上紮起一根馬尾、身穿著黑白雙色的道袍、腰間別著黑寒劍。雖然現在千面幻化的長相不像段真本來容貌的可喜，但卻帶著一股冷峻與拒人於千里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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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段真除了鑽研無窮三千劍，還有思考著自己在天字一劍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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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現在的身份並非崑崙餘孽「段真」，而是這個初拜入天字一劍的築基修士「徐石」。他雖然不了解這個只有一面之緣便死在自己「鞘」下的人，但光從外表、從初見面便狠下殺手的反應，段真便決定好好偽裝成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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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漠然、不擅交際、殺戮果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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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過好一輪思想的自我催眠以後，段真才走出洞府靜室，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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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沒有馬上就閉關修練的打算，而是想摸清楚蒼穹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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