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離地有多高 - 第十七章：致死之病（上）

第十七章：致死之病（上）

春光明媚的白天裡，聖瑪利亞高中的課室氣氛顯得格外雀躍。班上大部分人都全神貫注的聽課，惟獨吉田櫻華例外：她一直偷看放在抽屜裡的手機。她忙着留意到底有多少人在她的Instagram上讚好和留言。身為一位經常登台的日本傳統民謠歌手，櫻華早已有相當的人氣。然而，漸漸地，櫻華也愈來愈在意別人的評頭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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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正在講授國文課，教大家作文，題目是「我的理想」。她首先解釋了說明文的基本結構，然後就問大家到底有何理想。伊織首先問武成有何理想，武成卻一臉茫然的反問：「何為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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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對將來的夢想啊，你長大後想做甚麼，成為一個甚麼樣的人⋯⋯說起來，伊東武成同學，怎麼你好似跟以前不太一樣？」伊織發現武成一洗昔日的宅男頹樣，頭髮豎起，滿身古龍水的香氣，容光煥發，校服整齊，耳目一新，不過依然不太會說話，似乎只有外型被白華改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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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華說這樣才好看⋯⋯」「那你到底想將來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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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我爸說我長大後要去做神父，但做神父好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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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問你爸，我在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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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白華，你覺得我將來應做甚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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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不耐煩了，便苦笑說：「你別問人，自己好好想一下，這是本週的作文題目，下星期交文。對了，西村白華同學，你的理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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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華囂張地說：「我要成為比三島由紀夫更出色的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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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問：「那你會跟他一樣切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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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同學聽見，哈哈大笑。白華尷尬地臉紅，說：「我⋯⋯不是寫那種政治小說啦！我，我寫的是輕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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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華奈同學呢？」伊織留意到華奈正在筆記簿上畫畫，上前一看，畫中那個身穿情趣水手校服的巨乳美女十分熟眼；她再看清楚，原來華奈在畫她，旁邊還寫道：死變態蘿莉控老師中澤伊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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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氣得面紅耳赤，卻仍緊握拳頭，忍着怒氣，問：「華奈同學看來好似好喜歡畫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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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奈冷笑說：「對啊，將來如果我進了集英社當漫畫家，我一定以老師做主角畫一套扶她H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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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同學聽見，捧腹大笑。白華還附和華奈說：「到時要不要我這小說家幫你設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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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我不想故事設定變成低能的浪漫輕小說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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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是低能的浪漫輕小說橋段啊！我寫的小說⋯⋯一點也不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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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面如死灰，氣得無言以對，只好轉身離去，轉問柳禹錫。禹錫就說：「我想做流行歌星，我會唱歌和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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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好。」伊織心想：終於有些正常的回答了，又問黃文德：「那麼黃文德同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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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從政，當上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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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很宏大的志向呢。你打算參選眾議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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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在日本從政，我要回去香港從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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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苦笑說：「黃同學，你也知道，香港沒有甚麼眾議院選舉，也沒有首相的，所以你一家才會避走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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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要改革！光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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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見文德情緒激動，立即安撫他，說：「那你把你的偉大政治理想寫在作文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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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一濃妝豔抹的女子舉手，原來是逢澤水樹。伊織詫異，因為水樹素來無心向學，上課心不在焉，亦是個不良援交少女，如今竟然主動舉手，深知不妙，但仍問她：「逢澤水樹同學⋯⋯你⋯⋯你有甚麼理想要發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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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想在作文裡寫道，我要成為日本第一的色情電影明星和妓女，要比波多野結衣更紅，老師你會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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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大吃一驚。伊織由水樹的奸笑和囂張的眼神，便洞識水樹是在作弄她。伊織面青，不知如何回應，只好立即避開水樹，詢問櫻華：「櫻華，你呢？你的夢想是唱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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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轉身面向櫻華，竟撞見櫻華在偷看手機，便忍無可忍，終於雷霆大怒，直斥櫻華：「吉田櫻華同學，連你也在搞事嗎？你怎麼上課時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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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華卻對伊織不加理會，神情焦慮與緊張，因為她發現在她的ig留言中竟然出現好些負面言論，甚至辱罵和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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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妝豔抹，正一粉西，有本事素顏啊！」「臭西又扮女神來收兵！」「你長得跟某AV女優好似啊，你幾時下海做妓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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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櫻華無視的伊織更加惱怒，立即奪其手機，說：「沒收！放學來找我！」又對眾人說：「給我好好的作文，作文不及格的要罰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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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奈冷笑，輕聲地說：「哎喲，變態蘿莉控終於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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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氣死我了！」伊織在教員室裡高聲叫喊，氣得臉紅耳赤，而伊莉莎白和紫瑛卻哈哈大笑，盡情挖苦伊織，說：「你不是問題少年專家嗎，怎會被學生作弄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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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笑夠了沒有？有甚麼好笑？你們試着去教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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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白大笑：「哈哈，伊織，你終於棋逢敵手了，沒想到一次作文功課就能把你氣得七孔生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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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瑛說：「你平日經常取笑我不會教學生，現在我有機會恥笑你，當然盡情取笑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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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這白痴前輩是欠揍了⋯⋯」「喂！痛⋯⋯痛啊！」金小姐就帶着櫻華進來教員室，撞見伊織和紫瑛拉拉扯扯。伊織和紫瑛嚇得立即鬆手；金小姐和紫瑛退後，櫻華則向伊織鞠躬道歉，說：「老師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在上課時看手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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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瑛插嘴說：「你不是又在看色情影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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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白說：「說不定她是在看BL H漫，櫻華同學是個腐女嘛，不過我覺得GV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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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給我住口，不要多事！」伊織斥責紫瑛和伊莉莎白，又問櫻華：「快點答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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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Instagr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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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不是看Instagram的時間。這次我把手機還給你，下不為例，你快點去練習民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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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老師。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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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華離去後，紫瑛插嘴說：「哇，原來那個變態腐女上中澤老師的課也玩手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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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說：「喂，你不要亂給女學生起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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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瑛說：「吉田櫻華昨天上我的歷史課也是在用手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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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白說：「真巧呢，之前上音樂課吉田櫻華也偷偷看手機，被我罵了一頓。以前她上音樂課好專心的啊，真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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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討論甚麼？」「哇啊！嚇死人啊！」陰森恐怖、走路無聲的丹尼爾突然在三人身後出現，使三人嚇得彈起。紫瑛直斥：「你怎麼走路沒聲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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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你要的書我都找了。」丹尼爾把一本又一本厚厚的書放在伊織案上，都是聖經、釋經書，還有好些齊克果的書。紫瑛問：「你怎麼借那麼多宗教典籍了，你要教宗教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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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又偷懶了，要我代一堂宗教科，所以我就借書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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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白說：「宗教課也要教得那麼深的嗎？我以前代課都是隨便讀讀聖經故事就算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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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說：「我可是守護天使和教育界的明日之星啊，我教書會好似你那麼求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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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瑛說：「你又自吹自擂，煩不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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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爾說：「打個岔，伊織，我聽說你最近給學生的作文功課是以『我的理想』為題，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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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說：「對啊，你想的話也可以幫我改作文卷啊，我付錢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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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必了。但校長要你代的這堂課是教齊克果，你不覺得有衝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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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乜鬼衝突啊？齊克果不作文了嗎？人家寫作比你上Facebook發帖還要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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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爾說：「齊克果不是說過人不可能實現自我嗎？那你怎麼還叫學生寫我的理想⋯⋯理想根本不可能被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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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曲解了齊克果了吧？不過我要備課了，之後我再跟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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