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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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同學漸漸的劃分好幾派，這裡指的不是那種搞小團體，而是指今後出入。有的同學，像柔依一樣，拼了命把握一分一秒讀書，為了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學校；有的同學，保持著中間的立場與心態，如果有考上就去讀，沒考上就思考接下來要怎麼走；剩下的同學，都是確定不繼續升學的，就像我。
現在放學，已經很少和柔依搭同一班公車，因為她放學還要留在學校晚自習，回家由管家接送。由於部分同學要晚自習的關係，放學後的公車常有好多空位，而我和熊哥也不再跟之前一樣站著，有位子就坐，如果遇到常跟柔依一起坐車的女生－潔欣，我們也會一起打屁消磨坐車時間。我們什麼時候認識她的也忘了，感覺就是認識柔依之後，很自然就與潔欣熟識了。
這些沒時間相處的日子，我和柔依都是以書信來聯絡，沒有手機的我，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法來傳達思念，不過這樣的方式我已經很滿足了。
其實信的內容很普通，我們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字裡行間愛到死去然後又活過來，那種肉麻至極的詞，我們的信裡絕對找不到任何一句。只是很單純，問問彼此一整天過的如何、看了什麼電視節目、聽了什麼好笑的廣播、讀了什麼繁雜的段落，每一行每一字，僅是如此普通而已。
但這樣的平凡，卻是我們兩人所需要的，藉由信件的一來一往，我們可以聯繫彼此的生活、想念著對方的一分一秒、期待下一封信件的到來，宛若她就在身邊一樣。對柔依的思念，憑藉著再簡單不過的信來延續，使得很少見面的我們，心裡迫切的想見到對方。
在學校，如果柔依去上廁所，我就會找機會遞給她。而平時假日，是麻煩管家替我們交換信件，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我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見面。現在的柔依正面臨一道難關，無事一身輕的我，儘可能地不要打擾到她。
驪歌響起，儘管對學校有多少不滿，在這一天，大家仍會回憶著種種往事。以前互相看不順眼的同學，竟會擁抱著拭淚，畢業時，每個人都是不捨的互道離別。
終於，離開學校了，幾個比較好的朋友，在鏡頭下紀錄這一生只有幾次的畫面。
我和柔依的見面，原以為會在七月中考完大學時解禁，我們是見到面沒錯，但……卻是個難過的會面。
柔依開開心心地帶我見她家人，話語中透露，他父母已經知道我們倆個的關係匪淺，所以想約見面吃個飯。事實上，我和柔依是什麼關係自己都不太清楚，我們甚至沒有說要在一起，只是互相說出喜歡對方的情意，表現出一般戀人有的互動，這樣算是情侶嗎？我一直沒有那種感覺。
所以，柔依的父母，知道的那層「關係」，或許不是這麼明確。
她們家位在另一邊的山間，其實離我家不遠，經過幾個彎道和爬坡、穿過兩旁茂盛的綠色植物隧道後，就會見到一個外觀像是皇宮的豪宅。庭院大的跟青康藏高原一樣，當然我誇大了許多，但在裡面建座籃球場都不成問題。
雖然知道柔依家的經濟應該不錯，但我沒想過有這麼誇張，她給我感覺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孩，比較像是教養很好的女孩。今天我則是完全傻眼了，光看門口那厚重的自動鐵門，就可以了解到她家的經濟絕對不是憨人想的這麼簡單。
那一晚，我僅見過柔依家的飯廳而已，因為是從庭院直接繞去飯廳的門，這樣的感覺令我覺得有些奢侈，畢竟自己沒有不經過客廳就直接到飯廳的經驗，今天還是第一次。
不過，光看飯廳的格局和擺設、一塵不染的環境、銀製餐具等等，就能想像柔依是貨真價實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主。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分，變的好渺小，不知為何會這樣想，總認為有哪裡不對勁。
柔依的爸爸，眉頭深鎖，五官端正，一臉兇狠還梳個超級油頭，長的就是一副企業董事長的臉。不過我只猜對一半，她老爸不只是企業的董事長，還是很多國內外知名企業的董事之一。對這種東西我不是很懂，但知道這樣的身份地位很高，就算中樂透也到達不了的境界。
而她媽媽，看上去既年輕又美麗，笑容可掬，舉止溫柔婉約，難怪會生出柔依這樣的美女。忽然想著，如果柔依比較像爸爸的話，那應該是一件很慘的事情……
晚餐時，氣氛真的僵硬到不行，就算菜色是頂級料理，但在這樣的環境下，吃進肚裡也彷彿沒味道似的。偶有阿姨的問題來緩和氣氛，一但換作伯父開口時，連空氣都像被嚇跑一樣，難受的差點窒息。
短暫的晚餐時光，很快就結束了，沒有印象吃些什麼，只知道拿著刀叉不斷在切東切西的，然後回答一大堆問題。因為實在受不了一直被伯父盯著的眼神，所以在用餐完畢後，我趕緊說家裡還有事情來脫身，實際上是不想再待下去。
「下次再來玩好嗎？」阿姨站在大門外，很親切的笑著問。雖然我是笑著點頭回答，可心裡想的卻是「如果妳老公不在的話……」這樣的想法。
突然，伯父開口說：「女兒啊，先跟妳媽媽進去，我有話跟妳同學說。」
柔依不解的看了看他，又看看我，當然我也是一臉疑惑，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爸爸只是要問他一些問題，剛剛忘記問了嘛。」
「好，爸你不要故意欺負他喔！」柔依的話，讓伯父立刻求饒說不敢。
我向柔依和阿姨道別後，她們勾著彼此的手腕，像姐妹一樣的談天說笑走回屋子。留下我和伯父，這時一陣冷風吹來，氣氛隨即變奏。
伯父拿了一根菸出來，還順便問我要不要抽，我搖頭苦笑道，看來他似乎有把我當成壞學生的趨勢。
他深吸一口菸，清清喉嚨後，說：「我直接了當的說，我們家不歡迎你。」
煙圈吐著我滿臉都是，但我根本無暇去理會，只是驚訝的看著伯父，一臉茫然。
「只是不想當面說出來，我知道柔依對待你很不一樣，但是抱歉，你不適合就是不適合。」
「伯父你……什麼意思？」
「不懂嗎？」伯父又抽了一口，吐著煙圈回：「不要再跟我們家柔依來往。」
這次我聽的很清楚，也明白伯父對我是什麼感覺，總而言之……他非常厭惡我。
當下沒有立刻回答，我腦中思考了一會兒，很肯定的告訴他：「不可能。」
伯父的眼神有些訝異，但隨即又說：「你說不可能就不可能？小朋友，你當你自己是誰啊？」
「我不知道伯父你是用什麼心態來看我，但我只是想認真的回答你，我喜歡柔依的心意，並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
「你這傢伙……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講這些東西？柔依是我女兒，他的人生由我來負責！哪輪的到你在這裡說歪理！總之給我離開就對了！並且不要再靠近她！」
伯父忽地怒吼，氣的滿臉通紅，我不怕這樣的對峙，應該是說不管他如何拒絕，我都不想要離開柔依。
「為什麼？就因為你們是有錢人？就因為你不喜歡我？」
「你不過就是個高中剛畢業的小朋友而已，要談戀愛還太早！如果你只是想隨便找個女生滿足自己的青春期，那你找別人去吧！小混混！柔依不是你碰的起的！」
「死老頭……」我滿肚子火，不管眼前的是誰，我都將他視為要打架的對象。接著我靠近他，惡狠狠的瞪著他說：「我不曉得現在的有錢人，說話都可以這麼不經大腦，虧柔依這麼有教養，結果他老爸竟然是個沒禮貌又喜歡把人看低的老頭？」
「老、老頭？你看你看！真面目都出來了！到頭來你就是個控制不住脾氣的小朋友而已！你這樣想給我們柔依什麼幸福？你都不覺得自己毛還沒長齊嗎！」
「我看你活了這麼大歲數，脾氣也不見得很好啊！你根本不懂人與人相處的道理吧？難道你眼中除了股票之外沒有『尊重』這兩個字嗎！」
「我打從半小時前初次見到你就不順眼！我就是不要柔依跟窮人家的小孩有來往！這樣你開心了吧？小混混！」
我氣的……差點一拳揍下去，但我沒有，拳頭只是緊握，拼命忍下這口氣。雖然從柔依的門禁可以猜想到她們家有多嚴格，但我完全沒想到伯父是個這麼不講理的人。
隨即我吸了好大口氣，試圖緩和自己的怒火，在心裡告訴自己，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如果只是單純因為不順眼而反對我跟柔依在一起，這種膚淺的理由我壓根不想去接受。戀愛是兩人的事情，如果彼此喜歡的話，為何還要受人控制？
轉身後，壓抑自己的情緒，語氣漸緩道：「我不是那種只為了滿足自己青春期才認識柔依的人，對柔依……我非常認真。不要求伯父你相信，但我會做給你看，我會證明自己不是隨便講講而已！所以……希望伯父給我一次機會，不要這麼咄咄逼人……」
「我記得你……剛剛說過，你父親是個小職員對吧？」
我回頭看著伯父，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間公司……我想起來了，是我旗下的股份公司。」伯父冷笑了一聲，又拿出一根菸，吊人胃口的慢慢抽了起來。
「你想說什麼？」
「說到底，你就是不肯離開柔依對吧？我想柔依也是，從以前就是這樣，只要她喜歡的東西，就會全心全意付出自己的情感，所以我知道，她對你的感覺很不一樣，因為這是第一次，她拜託我抽空跟一個小朋友吃頓晚飯，但想想簡直是浪費時間！」
伯父說話的模樣令人厭惡，我怕再聽下去，真的會動手打人。正當我打算不顧一切走人時，他又接著說：「你父親，明天可以不用去上班了。」
這句話使我停下腳步，我轉身看著眼前冷血的伯父，因為他說的並不是什麼好話，心裡的預感告訴我，他開始要對我施加壓力了。
「我只要一句話，你父親飯碗就不保了。」
沒有回應，只是擔心著伯父接下來要說的話，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並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伯父拿出手機，說：「那間公司的董事跟我很熟，你應該也稍微知道他們公司的流動率很高，隨隨便便一個理由就可以炒人魷魚，如果你們不服氣想告的話，隨時奉陪，但我提醒你們……跟我作對絕對沒好下場！」
我開始遲疑了，如果是針對我，這樣的話根本不會去擔心，但老爸拼死拼活為了我們家，他還有自己想開店的夢想沒有實現，如果只因為我就被炒魷魚的話……不行，說什麼都不行。
可是……柔依……我－
混帳……
見我沒有回應，伯父應該知道回答是什麼了，他收起手機，再抽幾口菸後，說：「『沒有能力，就不要碰觸會讓人絕望的事情』，你不懂這道理嗎？但我知道剛剛的話，可以讓你離開柔依了吧？」
他丟下菸蒂，踩熄後冷冷的說：「你慢慢考慮吧，其實你根本沒什麼好考慮的。」
語畢，伯父轉身就走，他的背影似乎在嘲笑著我……嘲笑我這個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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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沒想過自己有多笨，戀愛……並不只是兩人的事情而已，這種強迫人接受的道理，一直都存在著。
當天晚上，我眼睛沒有闔上過，只是不斷看著房間漆黑的天花板發呆，想了很多事，全部都不是好事。
還想到那晚的吻，如今回想起來，好沒真實感。
人的一生裡，有好多不得不去抉擇的事情，即使自己有多不願意，仍然要去面對那些問題。
一直以為，我和柔依兩人，可以順順利利的走下去，我們的狀況，讓我根本想像不到會有什麼外力阻隔。
我很天真，簡直愚蠢極了。
根本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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