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搬走了我們的半塊芝士 - re:[第二章]第三十九話：天空開始塌下來

昨晚凌晨，Abby致電給我，警告今天上班的我要小小心心，又跟我解釋力奇電訊旗艦店的生態，以及不同人的立場。

例如自稱超級駭客的肥聰是店裡的經理，很有機會升上一直懸空的副店長位置。另一個名叫高佬明的副經理，是肥聰的下屬，雖一直都是奉承所有人哈巴狗，但暗地裡還是對副店長的職位虎視耽耽。

要說到當中最麻煩、最大的危機，莫過於一人，就是店長Chris。其實我們早就見過面了，他就是週年晚會那個髮型像「阿福」的刻薄TB。

Abby說此人是無能的人渣，一切的權力和地位都是來自現今力奇電訊的CEO何太，為了自我感覺是個有用的人，常會做很多事情去刁難身邊的每個人，即使是他跟班的肥聰和高佬明亦然，這一點我已經在週年晚會的舞台上已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昨天無故缺席的我，很可能會成為他的眼中釘。

因此一回到去，我立即像忍者般無聲無色地閃進貨倉，但180CM的身高徹底將我出賣。

路未走到一半，背後已傳來一把低沉的女人聲：「阿仔！」

一回頭我們的眼神已經對上了，根本就無路可逃：「早晨。我叫阿志。」

他就只個典型的中年TB，臉是蒼白而且瘦巴巴的，戴著一副人渣專用的白色粗框眼鏡，露出唯我獨尊的笑容，質問：

「琴日唔見你嘅？放假啊？」

「唔係，我琴日有啲緊要事，所以……」他皺著眉頭，打斷說：

「唔洗解釋喇，我哋哩度唔興啲咁嘅嘢。你第一日調過嚟嗰陣可能阿聰冇同你講過依度嘅規矩，係咪？」

記憶裡肥聰從來沒說過任何規矩，於是我搖搖頭。

「依度嘅規矩好簡單，就係完完全全由我話事。」

完完全全由他話事？這裡是什麼？東亞某個極權主義國家嗎！？

「所以你做錯嘢、想放生日假、食晏想食兩個鐘，又或者好似你琴日咁樣無故缺席都好，只要同我講，就萬事有商量，但前題係你一定要話我知，唔能夠先斬後奏。正所謂不知者不罪，肥聰無同你講清楚係佢唔啱，所以琴日嘅事我就原諒你啦。」

理論上來說，我應該是總公司IT部的員工，而不是他的下屬。幸好Abby事前提醒，要不是我肯定會跟他理論一番。

現在他對我看來沒什麼惡意，暫時可以放鬆一下……

接著，他指著主機（掌管著出入貨，金額往來甚至單據印刷的主機，也就是整間店運作的命脈），命令道：「開咗佢，幫我掃晒入面啲塵，佢琴日開始已經搞到我條氣管好辛苦。」

Abby跟我解釋過，此人自稱身上懷有七七四十九種怪病，基礎級有哮喘、鼻敏感、耳水不平衡、偏頭痛、久咳等等；進階有抑鬱症、驚恐症、免疫功能失調、貧血等等；還有近十幾種讓人意想不到的過敏。

假如一個人真的懷有這麼多病的話，肯定早就魂歸天國。

按我觀察他最多就只有一點鼻敏感和哮喘，其他都是老作的。

所以他現在叫我掃塵，大概是打算先給我一個下馬威吧？但這實在太過無謀了吧，要是掃塵的話，就必須關掉主機，這會讓整間旗艦店的營業功能近乎停止。

「不如收工先掃啦……一陣有客嘅話……」我勸說。

他只回應一句：「佢搞到我氣管好辛苦，同我嗱嗱聲搞惦佢，勤快啲！唔好要我講第二次，OK？」

剛好待在旁邊的Abby聽到我們的對話後，搭話向TB勸喻：

「而家熄咗部主機，怕唔怕會有客啊？」

雖然Abby的話跟我所說的無異，但他卻人格分裂地耐心解釋：

「做咗咁多年，我好熟識旺角嘅人流狀況，肯定啱啱開鋪唔會有乜嘢大客，只要阿仔手腳快啲就得喇。」

「我叫阿志。」我重新自我介紹，因為不想他再叫我什麼阿仔。

此時，我已經迅速地將主機的線都拔掉，將其放在陳列櫃上解體，拿背囊裡的小型吸塵機清理裡面的微塵。

TB見狀很滿意，便摸著Abby的纖腰自吹自擂，並將她帶到店面的另一個角落……

沒錯，他是一名TB，理所當然會對全店女同事毛手毛腳，這次已經不是Abby第一次成為受害者，然而雙方都是女性（至少TB的身份證上的性別是女性）的情況下，我實在不知這算不算是性騷擾。

話說回來，機箱裡面比想象中乾淨，也許因為他會經常差遣駐場的IT部同事進行清潔吧……

當我以為清潔完畢，想將主機還原時，旁邊一把聲音居然把我叫住：

「喂！入面乾淨未㗎？」

一望過去是個比我還要高的長髮金毛，我想這個肯定就是高佬明了。

因為我認得他，他就是週年晚會與TB共舞的高瘦道友，唯一不同是他由黑髮染成金髮，變得像一梳香蕉。

「OK㗎喇，部主機斷電太耐都唔好。」我說。

聽到我們的對話，離開不遠的TB就回頭過來，露出質疑的表情命令：「打開個蓋佢。」

蓋一打開，他的反應大得讓我以為機箱裡有坨屎：

「阿仔，你咁做嘢點得㗎，一定要掃到塊綠色板反光先叫乾淨㗎！你做嘢唔能夠咁馬虎㗎，OK？我對你印象唔差，唔好令我失望！做好自己嘅工作，好冇？」

我從來沒聽說過有人可以將電路板清潔到反光好嗎？

但我沒有選擇，只能道個歉繼續吸塵。

幾分鐘後我確定機箱裡已經不能再乾淨，便將其組裝好，打算送回原位。

沒想到高佬明突如其來的撞過來，打算再為難我：「喂！乜你搞咁耐啊！」

這一撞不只撞到我，也讓我手上的主機一下撞了向牆上，可幸我的反應十足，讓它不至於摔到地上，但還是撞到牆上，發出狠狠的『嗙！』一聲。

再拿起機箱時，裡面居然發出了清脆的幾聲「咔咔！」，應該是剛剛一撞，讓機箱裡某個組件脫落了，雖然不知這種荒謬的事是如何發生的，但它就是發生了。

高佬明也聽到那聲音，頓時你眼望我眼。

他一臉焦急的樣子，低聲告訴我：

「有客啊！」

一望出去，果然『客人』已經近在眼前。

全店空無一人，就只有三個穿黑西裝的黑人。

三個都高得嚇死人，高佬明雖然高，但在他們的對比之下就像個女人一樣。

帶頭兩人樣貌兇狠，隨時拔槍殺人也不出奇。但站在後面那個明顯才是大人物，他戴著黑超，肢體動作相當沈穩，不發一語，一切事情都由前面兩人代勞。

疑似是保鑣的光頭黑人有禮貌地要求：

「我們想要一千台金色的IPhone。（英語）」

見些情景我也呆了，這是電影劇情嗎！？

再望一下手上的主機。

當然我可以無視那「咔咔」的聲音，直接搏一搏，開到機的話就當作沒事，但這種情況下，還是安全第一比較好。

TB已經沒有時間催促我了，只能全力應酬這全店唯一的三位客人，高佬明則是急得快要失禁的催促我。

「求奇啦！開機先啦！」

「唔得，你哋咁趕時間，搏唔過㗎！」

此時，我已經將機箱打開，發現裡面跌出的組件原來只是其中一條Ram，幸好不是其他組件，只需要將它從新裝上就好了。

談過兩句後，光頭黑人將個沉重的黑色皮袋放到TB的面前，我的角度看到裡面是一疊又一疊的銀紙！此舉是表示他要即時付錢，並拒絕TB帶他們遊花園拖延時間：

「只要是最新款的金色Iphone就可以了！給我快一點，我們將軍大人的時間是很寶貴的！（英語）」

TB即時像隻死狗一樣低頭道歉：「沒問題的，很快就可以付錢了，現在有些技術問題，我們亦要查一下存貨量……（英語）」

坦白說，我跟TB無仇無怨，實在沒打算作弄他的，問題是重新組裝、接駁線路是需要時間的，我已經盡能力加速。

始終被三個殺氣騰騰的黑人催促，我也是怕死的。

另一個保鑣的鬈髮黑人警告：「你最好快點。（英語）」語氣實在讓人不寒而慄！

TB即時臉無血色，不知該怎反應好，他無助地望向我。我早就把主機接駁好，但開機可是需要時間啊！

站在最後的黑人卻不明白這個道理，開始不耐煩地看左臂上四隻名牌皮帶手錶……

「媽的，你在耍我們的將軍嗎！？（英語）」鬈髮黑人怒斥。

而TB面對這三個黑人已是無計可施，連半點都不懂應對，只是啞口無言的站著傻笑。

光頭黑人跟將軍說：「總統閣下，這家店在耍我們，假如去另一家的話……（英語）」

話未說完，下一把磁性的男聲打斷黑人的話，為這個困局打開一線曙光：

「啊……我們店有更好的贈品……（英語）」我沒有時間回頭，不過聽聲線已知他是肥聰，我都忘了有他的存在呢……

話說回來，高佬明呢？環顧全店一圈我才發現他早已逃到老遠的角落，呆著看我這邊的情況。

難怪肥聰能夠捉緊升職的機會，他竟然有勇氣背負死亡的風險，盡力試圖安撫黑人們的情緒：「請問你們喜歡哈佬吉帝嗎？（英語）」

光頭黑人聽罷，震怒的喝斥：

「你在問我們偉大的『人民解放者』——XXXX．XXXXX．XXXX．托瑪（一個又長又難明的名字，只聽得明最後那個字）先生：他喜．不．喜．歡『哈佬吉帝』！？（英語）」

TB早已經乘機躲到貨倉裡，只有肥聰一人面對三個黑人，我見到他的腳在震，但至少他沒有逃跑，單是這一點已讓我重新評價他這個人。

那位被稱為『將軍』、『總統閣下』、『人民解放者』的托瑪先生緩緩走到肥聰面前脫下黑超。

以白色的右眼，以及負著刀疤在眼角的左眼，正正的瞪著肥聰說：

「我的女兒也挺喜歡。（英語）」

這是個好的反應，肥聰聽罷鬆一口氣，光頭黑人代替將軍追問：「你們有怎樣的哈佬吉帝產品？（英語）」

肥聰滿額冷汗，遞出一張印有贈品的傳單，讓三人取走看個究竟，爭取了一點時間。

TB不知何時走到我旁邊，低聲地發神經：「部主機點啊！？可以開單未！？」

回頭一望主機已經啟動完成，TB心急之下推開我，想要馬上入資料開單，適逢遇上想跑去貨倉補位的高佬明，兩人撞成一團，產生了一個結果。

主機被高佬明重重的撞了一下，螢幕頓時漆黑一片。

TB見狀，臉色又青轉綠，綠轉藍，藍轉黑，黑轉白。

Abby見此情形，便提議：「不如去昌哥間鋪接咗張單先啦……」

聽到這個建議後，TB的鼻孔擴張得比眼睛還要大……

幾秒後，光頭黑人說：「我們將軍喜歡這幾種產品，給我馬上取出實物。（英語）」

肥聰開始聲音都抖震著回答：「我……們公司……（英語）」

TB見狀也在震，不過是怒得全身都在抖震，他必須作出決定，因為肥聰已經差不多到達極限了，必須有人接力去應付三個黑人。

Abby再度勸喻：「我叫咗貓王去拎贈品㗎喇！最多到時咪同昌哥拆返啦，好過乜都冇啦！」

TB聽罷抱著頭，念念有詞說：「嗰個係阿昌嚟㗎！唔係咁易㗎！唔係咁易㗎！」

然而，當他再度望向三個黑人，還有那個裝滿錢的黑色皮袋……

他還是點頭了……妥協了。

於是乎，一分鐘後力奇電訊西洋菜南街旗艦店的門口，出現一架極速駛來的香檳色Benz。

昌哥下車，老練親切地招待三位客人，連帶十大袋屬於旗艦店所有『哈佬吉帝』的贈品，一起到亞皆老街分店辦理購買手續。

我不認識昌哥是什麼人，只聽說他是旺角另一家分店的店長。但這人的冷靜與TB的慌亂，實在是本世紀最強烈的對比。

之後，我用了半小時將旗艦店的功能恢複，這段時間雖然黑人們離開讓緊張感消失，但氣氛卻不見得有變好，只是由一種壞，轉成另一種壞。

TB一直坐在角落，什麼話都沒有說，沒有望過任何人半眼，也沒有怪責任何人，完全的自我封閉，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樣。

不知為什麼在這個剎那，我覺得這個無能的庸人相當可憐……

之後一整天什麼事都沒發生，甚至比起在九龍灣分店時還要空閒，由於早上事情所遺下的沉重氣氛，Abby和貓王都沒有特意找我閒談。

時間過得很快，現在只要秒針再跑多五個圈我就能下班。

「Ha Ha You're Dead！」「Ha Ha You're Dead！」

忽然一通電話打來，看到來電顯示我不禁心裡一寒……

Simon！？

「Hello Simon，我係阿志，請問有乜嘢事呢？」我問。

是打錯電話嗎？

「我知你係周壯志，Peter個外甥。聽講你轉咗去菜街分店喎，做得慣唔慣啊？」

「冇乜問題，都幾順利。」

「但聽講今日有人過得唔係咁順利？」明顯這通電話的目的，就是為了今早黑人將軍的事。

「你想點？」

「同聰明人傾偈真係好，唔洗解釋咁多。我其實呢，好關心菜街分店嘅情況，如果可以嘅話……我希望你係一個富有同情心嘅人。」

「富有同情心？」

「重有樂於助人。我相信你係一個對人有求必應嘅好人，甚至乎為咗幫人唔介意做一啲……一啲『錯』嘅事。」

聽到這裡，我還是一頭霧水，唯一明白就是這是一趟渾水，會為我往後的人生帶來很大的麻煩，無論如何都只能拒絕了：

「坦白講，Simon，我其實冇乜野心，只要每月有糧出，返工Hea吓時間就已經好滿足，所以……」

「周壯志，第一次聽你個名嘅時候，我就覺得你依個人一定係個有遠大理想嘅人。結果你竟然同我講有份工返吓就得？我唔信依啲係真心話。」

他是對的，但問題是我志不在工作上。

「我唔明你講乜嘢。」

「唔緊要。我打嚟其實冇乜特別意思，只係想提醒你做個好人，點選擇係你嘅自由……請你記住，就算你做咗乜嘢都好，我都會原諒你。因為只要你係一個『好人』嘅話就係我嘅朋友。只要你係我嘅朋友，就算你做咗幾『錯』嘅事都好，我都會企你嗰邊。」

說罷他掛線了。

言下之意是，要是我並非個好人的話，就不會是他的朋友……

那會結果就會是敵人嗎？

誰會想做Simon這種人的敵人？

我搖搖頭，將公司的事情都拋到腦後，因為分針早就已經跑過了時鐘的頂端，這意味著我已經下班了。

將東西都收拾好後，正想離開之時，一個人影迎面而來擋著我路。

身為店長，本來威風八面的他現在宛如隻落水狗，向我救助：

「阿仔，你係IT部同事嚟㗎嘛？可唔可以幫我做一樣嘢？好簡單㗎咋！」

我沒有說話，心裡寒起來，是因為Simon料事如神。

本來不想跟他們扯上任何關係的我，卻點了點頭。

TB忽如淚如泉湧，口齒不清的說：「求！求，求吓你……幫我入侵公司電腦！修改……阿皆老，阿皆老街分店嘅出貨……出貨紀錄！」

我聽罷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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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未必玩得有點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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