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亮不營業》 - 老鷹牌眼鏡

2020年6月23日，早上10時45分，試後小息。

「要瞓就而家瞓飽佢，一陣考卷二嗰陣時同我打起精神呀！」周sir從禮堂的正中央走了過來，用慈父般的口吻對我說。

「仲有你兩個呀，呢排突然咁frd嘅？挽還挽呀，一陣考試個時同我認真啲呀！知唔知呀？」周sir對坐在我身後正在嬉鬧的李海帶和余歡喜說。

她倆你眼望我眼，周sir笑了笑，亦沒有多說甚麼便離開了禮堂。

自李海帶和余歡喜成為朋友後，關係本已開始變得生疏的李海帶和任小美，就更加少接觸了。有時，兩人擦肩而過，連眼神交流也沒有。外界紛紛竊竊私語，猜測她倆是否關係破裂了？

「我去個廁所先，你喺度等我。」余歡喜對李海帶說完，便一個箭步飛奔出了禮堂。

「宜家得返我同你我先講喇！早排個鹿茬表啲行為突然之間變得咁猖狂，你估佢咪知道咗你啲咩呀喇？」待余歡喜離開了，我對身後的李海帶說。

她停下正不斷抄寫的手，抬頭看我，眼神一愣。然後，她只搖了搖頭，卻沒有開口回答我的問題。

我見她欲言又止，也不好多問什麼了。畢竟，大家也心知肚明。於是，我轉過身，想要把握小息最後的幾分鐘時間好好睡一覺。就在我轉身的那一瞬間，眼睛掃過兩個熟悉的身影。

原來，是任小美和她的男朋友，剛好從我們身邊經過。她的表情，盡是不屑和不在乎。

如無意外，這一剎那，將會是肯定了李海帶內心打算放棄這段友誼的一個轉捩點。

「喂，一陣放學你唔好走住，你俾你部手機我，我幫你整啲嘢。」我扭頭認真地看着李海帶。

她聽後，雙眼瞪大，嘴巴微張。我彷彿能看到她的雙眼、嘴巴和頭頂上正充斥著無數個黑人問號……

她肯定和顏芒茫一樣，覺得我很跳脫，常常get不到我想表達甚麼……

小息過後，我們又努力寫了1小時45分鐘的題目。接着，停筆、收卷、檢查等一系列操作完成後，終於可以放學了！

「手機，攞嚟。跟我入廁所。」拾好書包的我，眼明手快地拿起李海帶放在桌旁的手機，然後拉着她走出禮堂，再跑入廁所。

「你到底想整啲咩呀？」李海帶一臉狐疑地看著我在她的手機上不知道輸入些甚麼。

「嗱，俾返你。」我把手機塞回她的手中。

「你問咗佢！」她接過手機後，看着我在她wts中發給任小美的msg，表情驚訝，聲音顫抖着說。

「等陣！你del埋佢電話number？仲有ig、fb……」她表現得很驚訝，下一秒手指卻按離開鍵，順便關了手機屏幕，似乎並沒有要把任小美的聯絡人重新加回來的意思。

「總之今晚佢覆咗你之後，你之前有咩疑惑一直諗唔明就借今次問哂去啦！反正，都唔會有下次㗎喇！」我說完便衝出了廁所，回到五樓自己的班房，準備消磨接下來無家可歸的時間……

晚上8時45分。

「都咁夜啦！點解仲係一啲動靜都冇嘅？」我看了看手錶，在那幾盆太陽花附近來回踱步。

就在此時，熟悉的光點再次出現在我眼前。是螢火蟲！

被螢火蟲繞過的太陽花，花蕊再次出現微弱的光點，光點逐漸擴散至每一塊花瓣上。

我拿起腳下那盆正在發光的太陽花，花瓣上正逐漸浮現出一些片段。

片段中的李海帶正坐在課室悠閒地看書，走廊人來人往，喧鬧聲不斷，她卻充耳不聞，繼續泰然自若地在位裡做自己的事。偶爾累了，就扒在桌上睡覺，或看著四周的人或死物發呆。

偶爾好友或稍微相熟的同學經過走廊，她也只是掃了一眼，便別過頭看另一邊，或繼續自得其樂地看書，有時還看得笑出聲來。

「終於唔係耷低頭抄嘢。」我禁不住說。

突然，片段消失了……一陣風吹過我的臉頰，風力越發強勁，我不得不紮個馬來穩住腳步！

「又嚟喇！係咪真係有必要咁大風呢？」我的馬尾被吹到頭頂上，還被髮尾搧了我幾巴掌。

風暴突然停止了！我急忙撥開遮住視線的頭髮，卻發現自己已經回到班房，並坐在自己的位上。

「風？有風咩？」顏芒茫一臉惘然。四周的同學彷彿被定格般，愣坐在位上看我，其中幾位正在分享薯片吃的女同學，嘴角逐漸抽搐，她們是在憋笑嗎？

我並沒有閒暇猜度她們是不是在憋笑，以及她們到底在笑甚麼，我匆匆瞄了一眼黑板的右下角和課室牆上的時鐘。

2020年6月30日，早上7時30分。

我目光一轉，前面的座位已放了書包，李海帶的幻彩印刷風星星牌子書包。噢！又是這個令人顯得頹廢，而且還很髒很臭，一點承托力都沒有的亞健康包。

噢，扯遠了。話說回來，她今天很早呢。

「李海帶去咗邊？」我問顏芒茫。

「佢去咗廁所。」

我到了廁所，看到李海帶正在鏡前整理額旁碎髮。

我不經意地掃視所有廁格，確定女廁只有我倆，便毫不忌諱地問：「佢覆咗你未？」。

她甚麼也沒說，默默從裙袋裏掏出手機，並將它遞到我手中。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聊天紀錄的畫面。內容是這樣的……

「你係咪將我啲嘢講咗出去？」13：04pm。

「講咩嘢？」18：37pm。

「件事得我哋知，點解孫樂文都會知？」18：40pm。

「可能佢係估嘅啫。」18：49pm。

「我都未講佢知啲咩，你又知佢知道咗啲咩？」18：50pm。

「唔明你講緊啲咩……」19：41pm。

「唔好講咁多廢話喇！你只需要答我有講定係冇講就得喇。」19：45pm。

「有。」19：56pm。

對話到此結束，我把手機歸還給她。與此同時，任小美剛好走進來廁所。

看到鏡中人的她，雖然面無表情，但仍能察覺到她的眼神稍微一愣。

聽到腳步聲的李海帶，掃了一眼來人，繼續若無其事地對鏡整理頭髮。

她這一舉動，讓我想起考中史那天，我和李海帶在小息聊天時，任小美經過我們身旁時的那種眼神。

只是，李海帶的眼神沒有她的不屑，只有滿滿的不在乎。

「你既然都入到嚟，不如執下你個頭啦！」待任小美關上廁格門後，李海帶看着我掩嘴笑。

走到鏡前，我才發現我的馬尾早已被那場風暴吹移了位。我的馬尾竟被吹到左邊耳朵的上方，而我的嘴巴裏竟還含著髮絲！

「唔講仲以為你係難民營到走出嚟呀！其實，你側馬尾都幾q呀！不過而家好似唔興呢種髮型個囉喎……」她先是掩嘴笑了幾聲，接著抱腰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用手拍打著洗手盆。

「喂，笑夠未呀！唔怪之得頭先班上面啲人係咁望住我啦！」我趕緊對鏡整理好頭髮，一邊整理一邊怪她，怪著怪著竟忍不住也跟她笑了起來！？

「你夠好笑啦！副眼鏡花成咁，仲唔換過副新！一陣睇壞眼，隻眼矇查查呀！」我又說。

「咁你又講得啱呀，我真係要換個副眼鏡嘅，矇查查睇錯嘢真係唔小事㗎！一陣間將好嘅嘢當成咗壞，壞嘅嘢當成咗好，咁就弊傢伙喇！」她揉了揉眼睛。

「你呢啲濕碎啦！我就話喇，認錯人先係最大件事！你最好唔好認錯我係你。」我對她比了個標準中指。

「咦？花花牌？」我走到她身邊仔細端詳她的眼鏡，眼鏡腳上有一個超大的logo，logo是一朵藍色鑲金邊的花。

「係呀！靚呢？」她繼續整理已經很整齊的頭髮。

「你呢隻牌子好耐㗎喇喎！而家都好少見人用，成50年歷史個囉喎！」我說。

「咦？乜你對眼鏡都有研究㗎？估你唔到喎～」她繼續整理頭髮。

「梗係！如果講款式靚，價錢又實惠，抗藍光一流嘅……咁就緊係老鷹牌啦！」我摸摸下巴。

「你睇下，啲款真係幾靚㗎！」我將我在google上搜尋到的眼鏡款式圖片給她看。

「咦，又真係幾靚喎！」她說。

「你睇下佢，佢帶咗呢副眼鏡之後，係咪成個人嘅氣場唔同曬呢？簡直就係電視劇吹捧嘅嗰啲獨立自主嘅女強人啦！」我又在google上搜尋了一些戴老鷹牌眼鏡的模特兒圖片給她看。

「有冇咁誇張呀？」她說。

「緊係唔係誇張啦！你睇下佢副眼鏡咁有型格嘅設計，但有帶點非主流……(下刪一千字)。」我開啟了忘我模式。

「你……多咗囉。」她說。

「話時話，你同個model都有幾分相似喎！」我來回掃視她和照片中模特兒的臉。

她沒好氣地向我翻了個白眼。

「我講真㗎！你哋嗰樣至少有99.9%相似度！」我說。

「咁剩低嗰0.01呢？」她還在整理頭髮。

「就差副老鷹牌嘅眼鏡！！」我頓了頓，轉移話題，「你嗰頭好亂咩？你執咩執咁耐？為咩要將執頭髮撥向前又撥返向後呢？你本身整整齊齊，為咩？為咩要係咁撥嚟撥去整亂佢呢？」

她又白了我一眼，「執完喇！返去啦！」我倆一前一後回到了班房。

直至我倆離開廁所那刻，任小美的廁格門始終沒有打開。

2020年7月1日，早上7時45分。

李海帶才剛踏入班房門口，我就發現到她今天有點不同了。

「睇下，我今日有咩唔同？」她回到座位，放下書包，在我面前扭了幾下頭。

「有咩唔同？」我頓了頓又說，「男友死亡題？“BB，我今日有咩唔同咗呀”其實就係你啲頭髮撥前撥後咗？」。

「妖！我換咗新眼鏡呀！點呀？係咪即刻成個人唔同咗呢？隻眼有冇Bling Bling？」她造作地眨了幾下眼。

「換咗？咪又係黑框，不過嗰框冇之前咁粗啫～」我端詳一番後，淡淡地說。

「吓！最新款！老鷹牌喎！又係你話好嘅！」她側頭指著眼鏡耳架上的鑲銀邊黑鷹Logo。

「哦～哦～」

「你哦咩呀？」她一臉不解地問。

「冇～我“哦”啫～呢副好呀！夠清呀！實唔會睇錯嘢。」我漫不經心地說。

「吓？哦。」她頓了頓又說：「咁我最好唔好又近視加深啦……」

2020年7月1日，晚上8時45分。

如無意外，已經成功找到第二份禮物的我，今晚的月亮應該會比上一次再圓一點。

於是，我離開充滿幻象的班房，走到學校的園藝區。

今日的園藝區依舊沒有開燈，但卻無燈勝有燈。四周都被蒙上了一層微弱的光芒，這裏的花草樹木彷彿也被塗上了一層溫暖的色彩。

我抬頭一看，今晚的月亮比上一次更圓了！是胖了1cm的眉月……

「嗨！恭喜你，終於搵到第二份禮物喇！」一把熟悉的聲音從腳下傳來。

原來，是太陽花。

「咦，你幾時出現㗎？我好似都唔見有螢火蟲飛過嘅……」我拾起腳下那盆太陽花。

「因為佢飛過嚟嘅時候，你睇唔到。」它依舊保持著客服微笑，回答着我也知道的答案。

「廢話！」我說。

「不過你好日都唔出現一次，今次出現肯定係有啲嘢想同我講啦！」我又說。

「無，想讚下你啫。今次啲tips都唔係容易，你都可以搵到份禮物，緊係要讚下啦！」它眨了眨眼，嘴角的弧度越發上揚。

「你都知難呢！點至難呀，仲好抽象添呀！」我說。

「話到明係tips，咁就梗係唔會畫公仔畫出腸啦！如果咁易俾你估到，你都唔使嚟呢度。」不知為何，聽完它說這番話後，我內心竟有股衝動想把它的嘴巴用針線縫上。

「如果真係估唔到嘅話，咪用手機google下囉！」它又說。

「呢樣嘢都有得Google？」我搲爆頭。

「就好似你上次咁，喺個夢入面見到一隻老鷹同埋……其他嗰啲唔記得咗喇！反正你見到啲咩，咪係google逐樣search囉！」它說。

「睇你個樣仲係唔明喎！嗱，俾多最後一個tips你啦！」它又說。

「打個比喻，你發夢夢到隻烏龜，咁咪試下係google度search話，烏龜有啲咩特點……嗰啲囉！跟住再將佢啲特點擺返落人身上，明唔明呀咁樣？」它的語氣盡是不耐煩，臉上卻依舊保持著一貫的客服微笑。

我想，我應該明白它所說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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