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 - 第003章　相馬宗(三)

這時書房裡面有三人，一心，宗盛，還有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他就是宗盛的弟弟，相馬宗茂。

"父....宗主，我來了。"

宗盛聽了沒有什麼表示，還是繼續察看著桌前文書，過了一會兒才道："敢缺席練劍院的課，你是把相馬十二劍都學完了，是嗎?"

"不...不是。"

"你是自忖必能通過考核，是嗎?"

"不....不是。"

"但是，你缺席了，你自認為很強了，是吧。"

"不....是的。"

"是，或不是?"

在剛才一席話裡，宗盛連看也沒有看他，卻是一面問著話，直到這時，他才慢慢的瞧向他，滿臉冰冷。

"不是。"

一心說罷，頭便是垂得更低，宗盛見狀也沒說什麼，又看了看文書，頓時陷入一陣沉寂，宗茂見狀便道："哥，你別這樣，可能一心有什麼原因才不來了呢。"

"原因?"宗盛看著一心，"那你說說，究竟有什麼原因?"

一心緊得吞了吞口水，過了半嚮才道："今天....是母親的忌日..所以....."

"這可不是能說服我的原因。"宗盛隨手拿了一份文書，看了一眼，"按照這份紀錄，你可不只缺了一次的席。"

一心聽了便是更緊張，宗盛又道："想要隨便編些理由騙過我，這很難。"

見一心一聲不吭，宗茂便道："哥啊，一心年紀還很小，慢慢教他吧。"

宗盛卻不以為然，過了半嚮才道："你，去宗廟外跪一晚吧。"

一心身子抖了一下，便點了點頭，宗茂卻道："哥，這可不行啊。"

"為什麼?"

"今天是一心的生日啊，生日也還要受罰，這孩子也太慘了吧。"

"是嗎?"宗盛敷衍的應道，又看了一心一眼，"你不願意嗎?"

一心低下了頭，"不是，我願意受罰。"

"那，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一心心裡有把聲音，卻還是把這心聲按壓下來，搖頭道："沒有。"

"那你出去吧。"宗盛又道："對了，不要忘記考核的事情，我說過的，若然你輸了其中一場，那你就不再是我們相馬宗的人了。"

"我知道了。"一心輕輕的點頭，這就離開了房間。

"真是個軟弱的人，哼。"

"哥，你不覺得這樣對那孩子很殘忍嗎?"

"軟弱的人就是沒有價值，如果他沒有什麼實力，他就是沒有價值的人，亦根本沒資格在我面前說什麼感受。"

宗茂聽了有些茫然，過了半嚮才吐出一句："看來那個人的影子還是深深的烙印在你的骨髓裡啊。"

宗盛沒有否認，還是埋首於文書之中。

******

宗廟之外，鋪滿一個個斑駁青磚，一心就跪在上面。

此時已是晚上，晚風凜冽，四處漆黑，宗廟裡卻是燈火通明，一心藉著燈火還是可以看見相馬宗列祖的牌位，當中最顯眼的位置放有歷代宗主。

五代宗主相馬正宗，雖有前三代宗主的光茫和成就，卻不阻他成為相馬先祖後最出色的宗主，在宗廟之上，他的牌位與先祖並排而立。

成為另一個相馬正宗，大概就是相馬宗人夢寐以求的目標，當然一心也這樣認為，成為下一任宗主，受相馬宗人的景仰，這就可以改變這種被人輕視忽略的人生，可是他心裡知道這是沒可能的。

"所謂的人生....大概就是不斷忍受討厭的事情吧。"

此時走過兩個人影。

"那個人，是誰?"

"那個嗎?是一心少爺啊，到這麼晚了，還在外面跪著，看來是給老爺罰了，真是慘呢。"

那是一妃和丫頭小竹，一妃瞧向一心，兩人對視了一眼。

"小姐，我們要去幫他嗎?"

一妃沒有應話，只是轉身離開，"走吧。"

"是的，小姐。"

一心苦笑搖頭，"果然這裡什麼人也看不起我啊。"

一心見夜色漸晚，四周無人，這才慢慢伏在地上入睡，不知過了多久，肚子餓得咕咕作叫，他才驚醒，一陣冷風吹過，卻發現身上仍然和暖，一心往身上一摸，竟發現有件衣物披在自己身上。

"是誰?"

"是我。"這時有個黑影從自己身後走出，藉著微弱的燈火看見，那是一隻百鬼，而且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百鬼，一心看了卻是不驚，反而露出了笑容。

"鬼爺爺，你來了!"

"是的，少爺。"

這百鬼本是相馬先祖收養的百鬼孤兒，本來相馬宗上下都要先祖斬草除根，認為遲早會出大事。可是先祖力排眾議，還是把他留在宗家中照養，受到人類教育的他不但沒有好像大家認為的弄出大事，反而一直忠心地服侍著宗家，一直到現在，他成為了相馬宗中最受尊敬的百鬼，大家都尊稱他為"鬼爺爺"。

一心母親死於難產，自他幼時便一直由鬼爺爺所照料，他的存在就如他親人無異。

鬼爺爺把諸多東西拿出，都是些熱湯和飯菜，還有些衣物，一心也是餓了很久，立馬就吃起飯菜來，鬼爺爺則是微笑看著。

一心吃著吃著，含糊不清的說："鬼爺爺，我還以為你今晚有事要忙，不會來呢。"

"是的，我是有事在忙，不過我還是要來，否則你豈不會餓死嗎？"鬼爺爺呵呵笑道。

"又不會餓死的，大概是難受一晚吧，以往我給父親也罰不少了，當中吃不上飯的日子還多了。"

鬼爺爺聽了有些於心不忍，顯得有些難過，一心見了卻道："鬼爺爺，你也不要難過了，這裡的人討厭我，排擠我，這我們忍得了，何況，只是給罰一下又不會怎的。"

他又道："遲早，我一定會離開這個家，到時間，我也把鬼爺爺帶去。"

鬼爺爺搖頭笑道："我一隻百鬼能去哪裡呢，能留在相馬宗裡已是很不錯的了，而且，少爺你不會不捨得這裡的人嗎?"

"會啊，鬼爺爺啦，宗茂叔叔啦，秋姨叔母，還有一秀，一梅，你們對我很好，我會不捨得的，"一心認真地說道，"不過，我還是要離開，這裡有太多人不喜歡我了，父親啦，一慶啦，一妃也是啦。"

鬼爺爺搖頭道："少爺，有時候，事情不是你看得這麼簡單的，有些人看似是不喜歡你，但其實在背後不斷支持著你，希望你能成才，難道你想他們失望嗎?"

一心想了一想，"你是說父親?唉，算了吧，他沒可能支持我，他才不知有討厭我。"

鬼爺爺苦笑一聲，"如果我說那是大小姐呢?"

一心奇道："哈?她?不會吧?"

"你知道今晚我為什麼會來嗎?"鬼爺爺道，"那是大小姐派人來告訴我，又命人幫我接下手頭工作，我這才可以來的。"

一心呆了，過了半嚮才道："真令人難以置信。

他又道："那她為什麼不親自來幫我?"

"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看得這麼簡單，"鬼爺爺微笑道，"就好像你以為沒有人來幫你，但其實是有的。"

"才不是，我就知道鬼爺爺會來。"

鬼爺爺笑道："那你身後的兩個人呢?"

一心驚了一跳，轉身一看，竟見有兩個人影，兩個小腦袋正在賊兮兮的探望著，一個是俊俏少年，另一個是樣子嬌憨的少女，他們正是一對兄妹，一秀和一梅。

"我們去去！！"一梅蹦蹦跳跳的，搶先衝了過來。

"嘿，兄弟，我來跟你共患難了。"一秀笑道。

一心微笑道："兄弟，既然是你來共患難，怎麼姍姍來遲了?"

"呃....."

一梅扁扁嘴道："說起我就生氣了，還不是混帳一秀磨磨蹭蹭的守在茅廁外面，浪費時間，還不如早點來找哥啦！"

"喂喂喂！！！相馬一梅，這明明是你說夜晚上茅廁怕有鬼，所以才叫我守在門口，你還好意思說啊？"

"胡說！我才不怕鬼，我這麼機智，鬼才怕我呢。"一梅點點頭，抱胸道："嗯，不愧是我，我真機智！"

"機智個屁啊，混帳一梅。"

"你好煩喔，混帳一秀，"一梅捧著一個個食物盒，笑瞇瞇的看著一心，笑道："哥，我就知你餓了，帶了很多飯菜給你，吃吧吃吧。"

"可是...我剛才吃過了啊。"

一梅扁扁嘴道："我才不管，你都給我吃完了。"

"那我就幫幫忙吧。"一秀笑著，伸手就想去探食物盒。

啪的一聲，一梅毫不客氣的打開他的手，"挪開你的手，這是哥的，不是給你的!"

"別這麼小氣吧，都給我拿來，拿來拿來...."

"走開走開，相馬一秀你哪裡涼快那裡去！"

鬼爺爺笑呵呵的看著，慢慢地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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