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 - 第111章萬羅山(六)

第111章

"一心，我們真的要走嗎？"

"再不走，難道還要給麻煩別人嗎？"這時一心牽著馬兒，身上還帶著傷勢，在夜裡山路上走著，朝著大營的相反方向走去，"我已經失敗過一次，已經沒有顏面留在那裡了。"

"可是....我們可以去哪裡呢？"

"我們可以去哪裡？"這一下可考倒了一心。

他曾經有一個家，但是他已經不可以回去了。

此刻他仰望上空星辰，驟然發現，原來天下之大，就是沒有他的歸處。

"對啊，我又可以去哪裡呢.....？"

一陣強烈的落寞感侵襲心頭，簡直比夜裡的山風來得寒冷刺骨。

"乞嚏！！"

一心輕輕的揉了揉鼻，繼續往前走著，就在這時，來到路旁的一處空地，這裡月光明媚，忽而旁邊一塊大石旁傳來熟悉的聲音："吶吶，一心小友，你也是來看月光嗎？"

"是猿飼前輩？"

"吶吶，正是我。"猿飼摸著下巴微笑，倚坐在大石旁，旁邊有個小石堆，放了個柴火，一壺茶正在火上，冒出淡淡白煙，"要喝點茶嗎？"

一心輕輕點頭，牽著馬兒來到他旁邊坐下，猿飼取出兩個杯子，盛了些熱茶，一杯給自己，另一杯則遞給一心，他順手接過，輕輕的呷了一口，頓時一股暖意傳進體裡，說不出的受用。

一心此刻想起猿飼剛才替明石薰治理，連忙道："明石薰她還好嗎？"

"北帝醒過來了，剛一醒來便問你在哪裡。"猿飼微笑道："你要回去見他嗎？"

一心聽她醒過來，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搖頭道："我沒顏面見她，請猿飼先生你替我向她道別，說我這就走了。"

猿飼呵呵一笑，"那我跟他說，你生了他的氣，所以就走了，以後不見他了。"

一心一聽，急道："我才沒有生他的氣，要生氣也是她生氣吧，猿飼前輩你可別這樣跟她說，不然她一定會很難過的。"

"為什麼不能這麼說呢？反正你們以後也不會見面了。"猿飼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既然以後不會再見，與其讓他記得你，倒不如讓他恨透你，索性忘記你這個人，這不好嗎？"

一心連連搖頭，"可以忘記我，但我不想他們恨我，我不想他們為我感到失望，也不想他們因此而恨我，我只是想...."

"逃避。"猿飼微笑道："可這樣有用嗎？"

一心聽見，心裡就像是給錘了一下，猿飼又道："逃避只會讓重視你的人失望，讓輕視你的人確信你的無能，你逃避的那場失敗.....會永遠成為你生命中跨不過的一道坎，你真的想要這種結果嗎？"

"不，我不想。"一心搖頭道："但是我的確辜負了大家的期待，我太弱了，留在這裡只會為大家添麻煩。"

"你說你太弱就證明你根本不明白。"猿飼搖頭笑道："人再弱都可以變強，但是內心的軟弱並不是一個弱字可以概括得了，這種弱會摧毀你變強的心，而這個才是你真正的弱點。"

一心聽到這一句，眼神一閃，彷彿給他說中了心事。

"回去還是離開，你自己作選擇吧。"

******

"回來了！柳生參領回來了！！！"

這時明石優，二宮武，還有小寺幾個將領走出營門，就見一心牽著馬兒走了回來。

"柳生一心你這龜兒子哪裡去了？！快點給我回營，不然我得治你的罪！"

小寺一陣傻眼，"明明剛才還擔心自己是不是太過霸道，弄得人家受不了氣走了..."

"你給我閉嘴，小寺！"

明石優搭著一心的肩膀，笑道："要是你真走了，小武就不會認同你做他妹夫了，你試想想噢，小寧嬌滴滴的，她不香嗎？"

"香不香也不關他的事！"二宮武白了她一眼，"要是我老爹知道有陰陽師敢動寧寧主意，他還不剝了他的皮？"

三人談談笑笑的，好不熱鬧，就似是沒把他的擅自離開擺在心上，一心有些歉疚的道："幾位，抱歉了。"

"嘛，要是你真想道歉，那就繼續好好的幹。"二宮武道："陛下那件事，我知道你已經盡了力，不能怪你，反而應該怪我，不過嘛，雖然直江的話很難聽，但你小子臉皮也太薄了吧？也不想想為什麼有人在罵你，要是你真沒本事，是條廢材，還會有人罵你嗎？"

一心聽了，只覺二宮武平時話裡毫不饒人，但原來為人甚有義氣，心裡實在有些感激。

就在這時，野矢勇和須崎從另一面快跑出來，一心見了野矢勇，心裡盡是慚愧。

"義父，我...."

"什麼都不用說了。"野矢勇給了一心一個擁抱，"是義父的錯，我不應該把這等重責壓在你身上..."

"對不起，我..我辜負了你的期望..."

"不是，我覺得你很有勇氣，不是每個人都敢直接挑戰邪將，你亦至少把他們拖到援兵到來，你已經盡了力了。"野矢勇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如果現在你想退下來，我絕不會怪你，你仍然是我的義子。"

一心先是沉默了片刻，看著眾人的目光，又呼了口氣，毅然道："我不想退下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繼續保護明石薰，直到擊敗將骸為止！"

"是嗎....."野矢勇如釋重負的露出了微笑。

******

"陛下，野矢副帥，須崎提督，御林軍都統，副都統，前鋒營參領，驍騎營參領參見。"

"快傳！"

這時在御帳裡站滿了人，猿飼，鈴女，上杉豪，上杉玲，還有前田大介，副提督森部真，當然少不了老原在明石薰身後待著。

"參見陛下。"

"免禮！免禮！"明石薰激動得站了起來，這時她右臂受了重創，流了很多血，臉色極為蒼白，但當她焦急得從人群中見到一心的臉時，她臉上才再現血色，又鬆了口氣。

野矢勇道："對了，你們在商討著什麼事？"

"朕剛才跟正幾位查問關於邪將的事。"明石薰苦笑一聲，又道："以往朕太過輕敵了，也不知邪將究竟是怎樣的對手，朕還是今天才知道邪將原來是不怕日光，差點就惹出大禍了..."

說著，明石薰用著歉意的眼神看了一心一眼。

野矢勇這時道："說來也是，猿飼先生，為何邪將可以在日光下行動呢？百鬼不是很怕日光的嗎？"

猿飼微笑道："百鬼懼怕日光的確沒錯，但這也是大家的一種錯覺，以為所有百鬼都害怕日光。"

"這是什麼意思？"

"要說邪將為何不怕日光，那就先要解釋百鬼為何懼怕日光。"猿飼道："要知道，天下有魂魄二力，魂力即精氣神，魄力即筋骨體，百鬼魄強魂弱，而日光乃魂力之最，自然成為百鬼心腹之患。"

"因此，大部分的百鬼都懼怕日光，但是，還有一小部分，修練得道的百鬼能抵禦一定程度的日光，而邪將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明石薰道："先生，既然邪將不怕日光，又有如此大的本事，那為何他們長年躲於橫山，對我們有所顧忌呢？"

猿飼微微一笑，"雖然說邪將不怕日光是真的，但也只是有時限性的，他們實際上做的其實是用自身鬼力來抵禦日光，所以在晴天時行動，他們的實力會下降至少兩個境界，而且隨時間變長，力量流失越快，因此他們晴天的時候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一心這時想起白說過，百鬼的境界比陰陽師高出一個境界，譬如說百鬼最弱的稚鬼實力等同小陰陽的第二境無邪，若說晴天的時候會下降兩境，這不但失去本來的優勢，而且還陷入低一境的劣勢，如此細想，這才發現今天交手的蝶妃低了兩境實力，卻已厲害如此，心裡又是一驚。

"...除了晴天，在陰天，雨天的時候，只要是日間，他們的實力也會下降一階，所以即使是陰天，百鬼也不會輕易在日間發動攻擊。"

這一下，眾人終於明白了，均露出恍然的神情。

這一晚，眾人又商量起一些要事，一直到了深夜，大家才各自回去休息。

在回去的路上，一心一直想起著今天的戰鬥，心道："雖然說我回來了，不逃避了，可我又可以怎樣？邪將只要是日間來，我說什麼也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啊？"

就在他思索事情的時候，忽然前方閃過一道身影，嚇得一心一個激靈，"是誰？！"

"是鈴女的說！呵呵！"鈴女不知從處竄了出來，手上拿著一塊造工精緻的黑玉，連著小紅繩，正牽著黑玉打圈把玩著，忽而停了下來，遞給一心，"來，這是給你的，一心仔。"

"給我的？"一心接過，奇道："這是什麼？"

"這是荒黑玉的說，是老師讓我拿給你的，他說你在用鬼人化的時候，這東東可以保護你免受日光侵害，大概維持三刻鐘的時間，是每天三刻鐘的說。"

"三刻鐘？！"

鈴女呆道："不夠嗎？"

"夠！！夠了！！"一心驚喜的點頭道。

"那麼，給我吧！"鈴女忽然伸出了小手，又張合了幾下，示意他給些什麼。

"我要給你什麼？"

"買糖的錢的說！"鈴女呵呵笑道："老師說只要我幫他拿些東西給你，鈴女就可以拿到買糖的錢，呵呵.....啊！差點忘了，老師要我記得提醒你，你又欠了他一個人情了，距離見到神龍又邁進了一步的說。"

"好吧。"一心哭笑不得，只好拿了十兩銀給她，她這才高聲歡呼，心滿意足的離去。

"究竟是要見神龍，還是吃鮑魚，魚翅呢？嘿啊！好糾結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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