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幻覺
哥哥這個時候人應該在學校，是以我也沒多想，直接就將平時櫃子裡存放的零食隨手抓來開一包，先吞幾口蝦味先再喊娘。
「媽！家裡有什麼吃的？」我一邊翻找冰箱的殘菜剩飯，一邊大聲喊著。
不知從哪來傳來的一股味道，讓我顧不得左手仍拿著零食，便急忙舉起左手肘，連同右手掌一起掩蓋住口鼻，企圖阻隔那股難聞的怪味道。
只是這麼做似乎沒什麼功效，那怪味道早已經衝進鼻腔裡，順著通道虐待大腦，也折磨著喉嚨和氣管。想用力呼出，又怕因為憋不住氣，最後反而吸入更多。
那味道確實難聞，若要說它是屎味，倒也像是，只不過似乎比屎味多出點什麼怪味道。真要描述，較接近夏天發臭的密閉巿場，那種混雜雞豬魚和爛菜的氣味，只不過再加上一股屎味。
我直覺那是冰箱裡什麼東西過期了、放爛了，才會發出這種腐敗的味道，畢竟在開冰箱前，我可什麼怪味兒也沒聞到，還開心的吃著蝦味先。
難道除了東西放壞以外，還有人在冰箱冰大便？不然怎麼臭成這樣！
本來我一點也不想去理那臭氣衝天的冰箱，反正清理冰箱這種事向來都是媽媽在動手，從來也沒輪到我來操心。但是就在準備關上冰箱門的那最後一秒鐘，我不小心瞄到冰箱最底層放著的東西，長條狀，一條一條的，很像香腸。
說真的，我肚子餓了，一包蝦味先真的填不飽我從昨天就餓到現在的胃。既然有香腸，世界上又有烤箱這種家電用品，我又何必非得要等媽媽弄些什麼吃的來呢？自己轉一轉烤箱不就搞定了！
這麼決定之後，我迅速拉開冰箱最下層的冷藏櫃，試圖以最快的速度拿出香腸，再關了冰箱門，將這臭味重新關回冰箱裡去。
哪裡知道，我一拉出最下層的冷藏櫃，那種味道反而濃上好幾倍，嗆得我差點昏過去。那幾分神智告訴我，壞掉的，應該就是這些香腸了。
只是不看還好，一看我就忍不住覺得噁心，這一條條的東西哪裡是什麼香腸，根本是大腸連著小腸，完整的一腸到底，沒切斷，內部不知道塞了什麼，鼓鼓的脹成圓條狀，隔一段就用細繩子綁住，成了一截一截的，難怪沒拉開冷藏櫃前，我一直將這些東西看成香腸，只是依這味道的強烈程度來看，叫「臭腸」還差不多。
巿場有賣這麼完整的腸子嗎？說實在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腦海中只依稀閃過小時候看過的畫面，當時跟著媽媽一起逛巿場，豬肉攤前總會有被支解後的殘骸，斷蹄、斷膀和有些嚇人的斷頭，時常能見到一串腸子就那樣掛在攤子上。
沒有繼續深入的研究這些腸子，既然不是香腸，那還是快點關上冰箱門，別和自己的鼻子過不去，這股臭味，我只覺得再聞下去，味覺就廢了。
關上冰箱門之後，那氣味果然淡了很多，我打開廚房裡所有的窗戶，讓空氣快一點流通，好沖散那股怪味道。
「媽，你的冰箱臭掉了啦！」
我拿著那包蝦味先離開廚房，邊吃邊喊娘：「媽！你在家嗎？」
沒人回答我，像是沒人在家一樣。
可是不對啊！我剛回來的時候，鑰匙稍微一轉就開了門，媽如果要出門，家裡又沒其他人在，她通常會將門上鎖的，除非只是去附近買個醬油。
那就當她去買醬油好了，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在她回來前，我還是煮包泡麵比較實在，雖然我並不是真的那麼愛吃泡麵，然而這是沒有選擇的現實面。
熟練的拿出泡麵，將調味包倒入沸水中，我聽到滾水攻擊鍋面發出的滋滋聲，同時，耳中又傳入那萬分熟悉且驚悚的啪啪聲。
娘啊！這聲音跟昨夜的幻聽真像，像到立時喚醒我全身的寒毛，如刺蝟般豎立起來。
這又是幻聽嗎？莫非是考試壓力真的太大了，為了逃避現實，所以我今天又出現幻覺？
這種時候，我也不知道到底真相是幻覺好，還是現實好，只是依循著人類該死的尋根本能，腦海中反覆播放著那句名偵探柯南的口頭禪：真相只有一個！
循著陸陸續續傳來的啪啪聲，走到傳出聲音的地方，我停在入口前，猶豫著要不要走下去。
那是我們家的地下室，其實說是地下室有些誇張，也不過就是六階的樓梯，底下也不大，大約兩張雙人床的空間，是用來堆放平時沒在使用的雜物，或者是一些大型的家電用品，比如冬天的時候，沒在使用的電風扇就會暫時放在這個地方。
要下去看看嗎？
門是關著的，門底下沒有透出光線，表示地下室沒開燈。
要拿東西的話，下樓梯前一定會開燈，否則黑漆漆一片，根本連路都走不好，一不小心跌下去了，還拿什麼東西！所以地下室沒開燈，代表地下室是沒人的。
假如沒人待在地下室，那仍然有一聲沒一聲響著的啪啪聲，究竟是什麼東西弄出來的呢？……老鼠？蟑螂？
找出再多論點說服自己那是幻聽，我的腦袋始終浮現昨夜裡看見的畫面──紅色長舌啪的一聲拍在牆上，準而迅速，原先在牆上的壁虎憑空消失了，宛若不曾存在過般。
無論怎麼想……，那應該都是「吃」掉了吧！
冷汗從額頭滑進我的眼睛裡，有點刺刺的，我胡亂揉了揉眼，抹去額頭多餘的汗水。然而比汗水更令我感到不適的，不是地下室的啪啪聲音，而是拿不定主意的煩燥感。
要開門或不開門，要走下去或不走下去，之所以如此困擾，是因為直覺告訴我，這些跟我的「家人」脫離不了關係。如果我不是我，早就直接開門走下去看個究竟了，不巧的就是，我十分懼怕這個聲音的來源，其實就是我的家人弄出來的。
我實在不想證明昨夜不是幻覺，還寧可真是我自己念書念昏了頭。
正當我獨自演著驚恐版本的「to be or not to be」舞台劇情節時，廚房傳來泡麵滾水溢出鍋頂的嘶嘶聲，是水滾到頂落到燒熱的瓦斯爐上的聲音。不知算是救命還是催命的嘶嘶聲，瞬間消除我的恐懼和猶豫不決，身體再一次被聲音所支配，只是這次跑去的方向是來時的方向。
沒有思考就跑回廚房，並眼明手快的關掉瓦斯爐火，泡麵鍋馬上就安靜下來，我稍微鬆了一小口氣，有點懊惱剛才離開的時候，沒順手關掉瓦斯爐。
卻在同一個時候，那啪啪聲也停止了，才剛鬆了的那口氣，瞬時又提了上來，猛然堵在胸口，因為隨著啪啪聲停止，繼而響起的，是有人踏上樓梯的腳步聲，以及開關門的聲音。
這時我才確定，地下室是真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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