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撞進來就完了吧……重來的時候，是不是該把野豬困住？說不定是後續道具？」
杜衡試著走了一圈，不能脫離戰鬥，也不好使出強行關機這種沒風度的招數，索性放開雙手等死。
邵毅卻遲疑地說：「等等……杜衡你看，我們的任務又更新了。」
【（三）僅施放一次【？？？】，戰勝野豬並且自身存活完成度0/1】
【（三）僅施放一次【？？？】，戰勝野豬並且自身存活完成度0/1】
兩人的任務是一樣的。
「現在我真的懷疑這是不是出什麼BUG了。」杜衡的視線困惑地在兩項任務中游移。「或者遊戲策劃跟死亡法師有仇？」
「什麼意思？」
「框裡的應該是技能名稱，要求以單一技能一次殺死怪物。你有一招叫【Sacrifice 捨己】吧？你獻祭自己，爆發出高額單體傷害──可是在綁定咒下會反過來獻祭我。」
「那你呢？」
「【Elegia revenantium 亡魂輓歌】，召出五個繼承100%攻擊的深淵亡魂，各攻擊十次，絕對足夠清空血條。可我這招在副本裡會殺掉一個隊友，眼下等於自殺。」
這樣看來，只有邵毅可以放技能，殺死對方，自己活下來，完成目前的任務。
邵毅覺得不行：「我們頂著的那個綁定咒要求兩個人都活著！我怎麼可以拿你墊腳？」
「可是階段任務會卡住！」杜衡不同意。「我一個脆皮又殘血的隊友掛掉有什麼關係？順手幹掉我，回頭你還能去光明教會白衣主教那兒報個人頭呢！」
「不行。」
「你看，前兩個任務只要任何一人完成就好，這個多半也是。後續一定會有復活劇情之類的，不然就圓不了綁定咒的邏輯了。你別這麼一根筋，再想想看……」
「總之我不要殺隊友！」
「那麼，橫豎都是死，我來開技能好了，你隨便放個技能都能解掉任務。我自己作死，你就不算殺隊友了吧？」
杜衡費盡口舌，再擺出一副特別無所謂的模樣，笑嘻嘻地掐男友的臉頰一把。邵毅才沒有再反駁，悶聲不響地盯著自家屏幕。
「怎麼了？」杜衡覷他一眼。「生氣？」
「沒有。準備吧。」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過後，野豬終於撞破了山洞屏障，兩個跟人頭差不多大的鼻孔噴著熱氣，象徵式用前蹄刨兩下地面，蓄勢對洞中兩人發起衝鋒。
杜衡早就掐著屏障耐久度讓自家死亡法師開始唸咒讀條了。
「Spiritus abyssi surrecti. Et mortui cantabunt. Et mortui ostendet. Et mortui interficiet donec evanescant…（英語：The Spirits of Abyss has risen. The dead will sing. The dead will show. The dead will slay until they vanish…）」
悲涼的輓歌聲中，陰風陣陣，懸浮的法杖引領氣流環繞施法者，漸漸形成一股旋風，施加無敵狀態並將死亡法師托上半空，背後裂開了一條空間縫隙，古老的深淵亡靈一個接一個地現身。
首個因妒謀殺血親而終生受咒詛的兄長、為保青春以少女鮮血浸浴的伯爵夫人、遭到養子背叛悲憤欲絕的大帝……
技能很強，特效很炫炮，然而邵毅知道，一但讀條完畢，亡靈密集式連擊後消失，無敵buff沒了，死亡法師就會遭到任務的綁定咒反噬。
人會從空中摔落，寬鬆袍袖裡高高舉起的瘦弱的手也會無力垂下，露出兜帽下一張蒼白得跟死人差不多的臉，呢喃一句「Memento mori（勿忘你終有一死）」，眼眶裡兩點磷火緩緩熄滅，隨即全身化為飛灰而去。
就算遊戲裡能復活又怎樣？
做情人任務，結果眼睜睜看著男友掛掉？不可接受！絕對不可以！
杜衡忙裡偷空望一眼邵毅，只見男友緊張兮兮地盯著屏幕，手指停在鍵盤中央的G字上方。
他隱約覺得不對：邵毅的G鍵是什麼技能來著？
死亡法師已經誦唱到最後一遍的最後一句：「…Et mortui interficiet donec…（The dead will slay until they…）」
邵毅驀地用力一按G鍵。
「Fight for my Lady（為主母而戰）！」
廣大聖騎士玩家用神技來撩妹子，卻被邵小警官硬生生玩成迎男而上，瞬移到死亡法師面前，一個單膝跪下去，吻對方的手背，維持5秒的無敵光穹從天而降，隊友任何讀條技能立刻中斷，無法移動，每秒治療最大血量5%。
「John, what's the point（這有什麼意義）？我們被禁療了血補不起來，無敵完了我們都得被撞死！還有，你打斷我技能做什麼？這樣你也完成不了任務了！」杜衡不是很能理解男友的思維，沒好氣地說。
「我不管！總之你不准自殺，我也不會殺隊友！」
5秒很快過去，遊戲畫面黑掉了。
屏幕上開始播放一小段旁白動畫，羊皮卷徐徐展開，墨汁如嫩芽抽條般蔓延開去，勾勒出一幅古老的圖畫。
【人界流傳，光明神及深淵主君，以人間為界，各踞一方，設下戒律，雙方追隨者不得相愛，違者將被擲入末日火山，永受咒詛。】
杜衡無奈地按下錄屏，摘了平光眼鏡，瞇著眼揉著手腕，往枕頭上一靠。
「可惡，果然BE了吧──」
【但，鮮有人知，光明神與深淵主君原為戰友及愛侶，決裂以後悔不當初，卻已經無法補救，於是以原語寫就一條戒律，本意並非咒詛，而是祝福──】
「咦？」
【光明的信徒與深淵的僕人首次相愛，願意愛他的宿敵，犧牲自己，不圖回報，即成雙神見證之靈魂契約，即使末日火山爆發亦不能使其分離。咒詛他們的，必永受咒詛。】
「這……？」
不知道什麼時候，雖然野豬怪還在，而且還變成了【LV.？？？】的恐怖等級，不過兩人頭頂上的【綁定咒】減益沒了，變成了【靈魂契約】，是個增益記號。
地圖也驀地與主城地圖融合。
世界頻道的訊息刷得飛快。
系統公告：玩家【John】、【Heart Reaper】開啟情人系統隱藏任務【Things we do for love（為愛做的一切）】，結下遊戲第一道靈魂契約，誠邀玩家齊聚主城，見證傳奇一刻！
玩家【我是你刺客爸爸】：？？？
系統公告：玩家【我是你刺客爸爸】一個失足，不幸掉下山崖！定位[014,453]請好友及公會成員速來救援！
玩家【我是你刺客爸爸】：……
玩家【水晶球說我嗑的CP都會結婚】：嗚嗚嗚我來了！！！！！我馬上叫所有人上線！！！
邵毅呆呆地問：「Vincent在線一點都不奇怪，可是為什麼Elaine會在？她不是還在難過嗎？怎麼……」
「別問我為什麼，腐女的大腦結構我不懂。不要管別人了，快看快看，奇遇公告出了，但是還沒完！」
聖騎士的技能時間倒數完畢，耀眼的光穹沒有消失，漸漸變了形狀，幻化出一隻巨大的純白手掌，溫柔地按在聖騎士的頭頂。
聖光的光點如雨灑落，聖騎士瞬間巨大化，銀盔後容貌朦朧，勝利桂冠開滿潔白如雪的月桂花，一身鎧甲熠熠發亮，手中長劍蛻變成一柄雕著獅頭的雙手巨劍，坐騎展開寬大的鷹翼，宛然光明教會裡供奉的神像。
效忠光明教會的玩家都在世界頻道裡振臂歡呼。
有個牧師試著指定聖騎士拋了個增益，發現竟然掛上了，這個舉動一呼百應，這個發動祈禱掛上攻擊加成，那個發動獻祭增加最大血量，聖騎士轉眼被一堆誦唱歌聲和祝福光環淹沒。
世界頻道裡刷起了一串流傳已久的光明教會禱文梗。
【我們愛戴的聖騎士，願人尊你的血條為聖，願你的無敵護罩降臨。不叫我們遇見OT（仇恨溢出被BOSS盯上），拯救我們脫離團滅。因為輸出、坦克、輔助、治療，全都是你，從開服直到永遠。爸爸！】
「不愧是遊戲策劃和玩家的寵兒，真有排場，跟神明同化了。」杜衡不禁莞爾。「就是光效有點傷眼。」
「動畫不是提到雙神嗎，如果我跟光明神同化，那你……」邵毅欲言又止。
杜衡的眉毛跳了跳。
「應該是Mortis會喜歡的畫面，可我才不要讓他出來當電燈泡。他以後看錄屏就好。」
與此同時，光穹以外的亡靈漸漸匯聚成一道黑影，尖嘯一聲，鑽進死亡法師的胸口。
黑霧瀰漫，死亡法師的身影愈來愈大，面容重新隱沒在黑袍兜帽後，背後刷的一下子展開四隻鬼手──小孩的手重度腐敗，老人的手佈滿皺紋，枯瘦的手長滿天花痘，蒼白的手鮮血淋漓；原身的手白骨化，手中法杖化為一把幽藍鬼火纏繞的巨大鐮刀。
深淵軍團的玩家可就不像對家那樣齊心強化陣營神明的化身了，一是因為他們技能裡幾乎沒有增益，二是他們相信深淵主君本身就很強，三是因為死亡陰影覆蓋之處寸草不生，連效忠自己的僕從都不放過，見一個吸乾一個。
有的狂熱地撲上去送命，也有的忙不迭閃開，無論哪種行為都遭到了對家嘲笑。
深淵眾人惱羞成怒，可是在中立的主城裡又不能開戰，怒而轉向那隻【LV.？？？野豬】，紛紛丟出技能，雖然無法造成傷害，卻將野豬變成了一隻渾身掛滿恐怖詛咒的豪豬，負面效果疊加到遮住了半邊天。
聖騎士與死亡法師，如同光明神和深淵主君遠古時並肩作戰那樣，相顧一眼，一同舉起武器，在黑與白、光與暗交錯間迎向敵人。
「Things we do for love（為愛做的一切）！」
【（三）僅施放一次【Things we do for love（為愛做的一切）】，戰勝野豬並且自身存活完成度1/1獎勵：獲得此技能】
【（三）僅施放一次【Things we do for love（為愛做的一切）】，戰勝野豬並且自身存活完成度1/1獎勵：獲得此技能】
當然，限量版合體技只在那一刻毀天滅地炫炮無比。
一結束任務，邵杜兩人嘗試再施放技能，技能出現了令人難以啟齒的質變。
聖騎士先施放技能。
「Things we do for love（為愛做的一切）！」
無數發光的細線從天而降，結結實實地捆著死亡法師，綁在聖騎士的馬後，偽裝成俘虜，一路悲慘地幾乎用爬的從主城走到光明教會領地，遊街示眾。
聖騎士在馬背上哭著合掌禱告，腦袋上冒出一個對話框：「快點悔改，回到光明神的懷抱之中吧！勤勞是美德，多走路練練體力，我們才能活出愛裡合一的見證！」
杜衡滿頭問號。他懷疑官方在暗暗開車，但他沒有證據。
「邵毅你的技能一定是壞掉了！快停下來！」
「停不下來啊！」
杜衡嘗試操縱角色唸咒語解除異常狀態，結果才說出一個字，就觸發了死亡法師身上的禁制反彈，變成了一串胡言亂語。
「Mors──（Death──）$&@oH=%?♂~」
咒語歪掉，以一聲呻吟作結，死亡法師仿佛被不可描述了三日三夜，在眾目睽睽之中屈服於光明勢力的「淫威」之下，再度腿軟撲街，結束了雙人特效，和聖騎士一同瞬移回到主城。
杜衡不服氣地也一按技能，互相傷害。
「Things we do for love（為愛做的一切）！」
這次，換成聖騎士被漆黑的鐵鏈捆了幾圈，死亡法師指揮著行屍一前一後抬著人，同樣瞞過了巡邏NPC，大搖大擺地飄進了深淵領地的實驗室。
實驗室裡擺著一個大鐵鍋，用鬼火熬著黑糊糊的魔藥，邵毅心中頓生不祥之感。
死亡法師破天荒親自捋袖子動手一回，氣喘吁吁地將愛人推進鍋子裡，露出一個令人寒毛直豎的微笑，喃喃自語。
「洗掉礙眼的光明戒律，換成深淵烙印，以後就可以在棺材裡一起睡覺，孵一大窩魅鳥蛋，不用再去黑市裡買……」
聽起來很純潔，但又好像不那麼純潔。
「快停下來！」邵毅亂按技能嘗試中斷特效，只觸發了聖騎士在鍋子裡羞憤欲死地撲騰，反覆唸著光明教會的《七美德》經文抵抗。
「Humility, Kindness, Patience——Ugh! Diligence, Charity, Temperance…（『謙卑、寬容、忍耐』——呃！『勤勉、慷慨、節制』……）」
唸到最後一項「貞潔」的時候，尾音同樣變成了意義不明的「$&@oH=%?♂~」。
他們的特效動作分別被兩邊陣營的目擊玩家截了圖或錄了屏，上載到遊戲論壇上，留言區裡全是腐女複製黨的留言──「為愛♂做的一切」，她們如是讚嘆。6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hiCSgCL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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