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證人 - 10-11 第三人不對勁

邵毅一方正在歡呼雀躍，押了邵毅的賭徒也在狂喜，齊連山和陶安然神情卻顯得慎重了不少。

「怎麼了？」杜衡問。「那人只是暈了而已。而且雙方也簽過生死狀不是？」

「跟那人傷勢沒關係。」齊連山說。「小邵這一場消耗比我想像中的大。」

「而且對方的心理活動也不難推測，第三場一定最難。」陶安然也說。

杜衡幾乎也立刻懂了。

如果對方要全身而退，不用被追究打傷鄧仔的事，三場拳賽裡只要贏一場就夠了。

也就是說，每過一場，每換一個人，理論上他們的勝算都會變得更大。

不過，敵方只要懂得稍微動動腦子，就會play safe（穩妥起見），在第三關放一個終極boss把關。

就算前兩場再怎麼意外爆冷門，至少第三場，他們佔了車輪戰的優勢，派出最強的人迎擊，志在必得！

打傷鄧仔的那個金髮大漢大踏步走了上台，擂台上方屏幕上也跳出了選手資訊。

杜衡嘶地抽了一口氣：「A professional boxer（職業拳手）…」

迪保亞（de Boer），當過幾年純泰拳手，七段，職業戰績207場，185勝18敗4平。不是頂尖拳手，但是有不少對戰經驗，成績也很不錯。

相比之下，邵毅的資訊只寫著業餘，一下子被比下去了。

邵毅也抬頭看到了，心中一跳。

自己沒上過正式泰拳賽場倒不是重點，因為齊連山曾經地獄式訓練他，甚至帶他去監獄和身經百戰的悍匪和流氓打架，完全百無禁忌，各種撩陰腿、鎖喉、插眼扯髮甚至用牙咬，比泰拳兇得多，他自問實戰經驗絕對不輸對手。

但他知道自己剩下多少體力，雖不至於強弩之末，不過與精神充沛的職業拳手打起來絕對不討好。

最後一戰要是輸了，就前功盡廢了。

他打量了一下迪保亞。

這人雙眼精光外露，身材練得高大均衡，驟眼看不出什麼明顯強弱點。唯一接觸過這人的經驗，就是在419藝術館的金馬桶廁所外，因為搶著開門，兩人來了幾回左右閃避的反射動作。

依稀記得是個動作敏捷的……

邵毅定了定神，暗暗地咬了咬腮幫子，最後抹了一把汗，拋掉毛巾，將肌肉和骨頭隱約發痠的感覺壓下去，嘴唇抿成了一個堅毅的角度。

管他敏不敏捷，一定要三場全勝！

而且，這迪保亞正是逞兇打傷鄧仔的人，絕對要給他點顏色看！

裁判一聲令下，第一回合開始。

邵毅這回不像第二回快速出拳，而是先用三宫步上前試探底細。

先前兩個同伴都輸掉，是勝是敗全靠最後一場，迪保亞同樣不敢大意，也用的三宮步。

三宫步最大的特點，是三角移動，一步一提膝，一步一顛，腳下隨時可以發力，攻防兼備。

而從步伐上看，只走了兩步，現場的内行人就看了出來，邵毅的三宮步動作更細緻，明顯要強於迪保亞。

驚疑的竊竊私語此起彼落。

就連邵毅自己也心生疑惑：不應該啊，那天對方步伐半點不僵硬，和自己難分上下……難道這是什麼故意示弱的把戲？還是對手過於緊張？

只是，步法略遜不能代表整體強度。

接觸的瞬間，迪保亞立即發起打擊，提右腿，扭腰擺腿叩胯，打出一記低掃。

邵毅也幾乎掃出一記右腿。

脛骨末端交擊，發出「蓬」的一下沉悶打擊聲。

這樣的泰拳掃踢拼腿，骨頭對骨頭，正面對撼，就是考驗打擊力和身體硬度的時候。

表面上，雙方神色不變，平分秋色，然而邵毅心裡知道，這是對方故意而為，挾著剛上場的優勢，逼自己拼力氣。

可泰拳氣勢是計分的，他不能躲，只能吃這啞巴虧，硬扛。

杜衡聽得那聲「碰」，只覺牙關一陣痠痛，忽然有點後悔平常沒多買牛奶給他家小警官喝，補充鈣質，增強一下骨密度。

回去一定要抓他去照X光！搞不好骨裂了怎麼辦？

在收腿之後，沒有任何停滯，邵毅立即再度打出一記右腿低掃。

剛好，對手也同時再一次右腿低掃。

「砰！」

這次打擊的聲音更大了，二人再次拼腿，各自分開。

邵毅覺得背脊開始滲冷汗，密密麻麻的一層。

是疼，真的疼。跟第二人比拳時已經拼過不少腿了，這兩下再硬碰硬，他感覺小腿外側肌肉抽了抽，脛骨更是一陣陣發麻，出現了身體負荷過重的先兆。

不過，他轉念一想──剛剛的兩腿還沒出全力！

不就是拼嗎？氣勢絕對不能丟！

邵毅倔脾氣一上來，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出盡十成力氣，跟對方拼，於是再度起腳，第三次打出了右低掃。

只見迪保亞回收右腿，左腳順勢前踩一步，起右腳，提右膝，蓄力──

然而，迪保亞接著的動作的根本不是第三度拚低掃。他踮左腳，上半身後傾，右膝猛然上頂，打出了右直膝！

失算了！

「嘭！」

「呃！」

迪保亞一記直膝命中了邵毅的腹部。

邵毅被對方突入內圍，右低掃完全擊空，單腳支撑的身體被迪保亞的直膝給撞得失了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且痛得整張臉都皺起來了。

「佑！」裁判立即叫停。

開場第三次交擊就出現了擊倒，觀眾和賭徒都扯著嗓子嚎叫，有人喜，有人愁。

一眾外國大漢在台下跳了起来，為夥伴連連歡呼。

「邵毅，快起來！」杜衡著急得直接在台下喊他本名。

鄧仔在台下看到邵毅被擊中，胸腔裡又忽地塞滿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這是他的隊長，當眾認了他當弟弟，為他出頭才會挨的打啊……

他覺得很難受，覺得自己幾分鐘前的想法很幼稚。可是那條無形小蟲在心頭鑽出鑽入，他無法忍住不去想。

「Elaine……我不看了，先去醫院。我會對醫生說是意外，被瓶子倒下來砸中，不給你和重案組惹麻煩。」

Elaine雖然很想繼續觀賽，可是她更不放心鄧仔一個人去求診，就說：「哪裡麻煩了？我陪你回去地面，叫救護車吧。你已經受傷了，還自己推什麼輪椅？我來我來……」

擂台上，邵毅被一膝頂倒，裁判數到三時撐著爬了起來。

他感覺腹肌疼得不行，站起來的時候牽動了傷處，呲著牙，小小地抽了一口冷氣，但他不敢摸，那會讓他進一步丢掉印象分。

在邵毅起身站穩後，裁判再一次宣佈開打。

邵毅這邊的支持者看雙方交換了幾招，臉色都不怎麼好。

邵毅想扳回劣勢，也的確找到了一次機會，進步，提膝，左腳落地前進一步，彈腿。

這記高彈腿打得很突然，正面直接穿透了迪保亞的抱架，嚇了迪保亞一跳。

要是全盛狀態，這一下踢實了，足以反敗為勝KO對方。

然而，邵毅體力已經消耗了不少，又掛了彩，激發了他作為刑警受訓時的慣性，以自我保護優先，這一下比起進攻更像是自衛，打短了，只擦着迪保亞的下巴，踢在了他的左拳上面。

齊連山猛地一拍大腿嘆息。

邵毅趕緊回收左腿，與此同时，迪保亞已經回過神來，打出了一記正蹬反擊。

「嘭！」

邵毅腹部再被蹬中。

同一個地方被踹兩次，他痛得眼冒金星，加上正在回收那擊空的一腳，只用單腳支撑，當然扛不住，立即向後跌去，本能地踉蹌後撤，拼命平衡身體。

但迪保亞經驗豐富，蹬擊再次得手之后，怎麼會放過他？

只見鐵塔似的大漢立即上前一步，擺臂，扭腰，轟出了一記強而有力的後手擺拳！

邵毅看到對手繼續搶前進攻，打的還是上路，根本不給他半口喘息的機會，只能讓上半身後仰，雙腳交替連續後蹬，整個人繼續向後跌去。

這時他已經快接近護欄了──泰拳比賽的護欄不比MMA的籠網，護欄軟的，靠上去不受力，跌出擂台都有可能！

迪保亞再進，充分利用了追著打的身體動能，上路拳如同狂風暴雨般打出！

邵毅在場上陷入被動，讓場下的支持者都為之捏一把冷汗。

「穩住！穩住！」齊連山大喊。

「小心後面護欄啊！」杜衡也失聲大叫。

這個逆風局面，逆得不能再逆！

邵毅瞳孔緊縮，咬緊了牙關，拼命催動左腳，出盡全力，猛地一蹬。

關鍵時刻的一蹬，終於煞住了後跌之勢。

邵毅憑藉這一蹬的反作用力，整個人像頭瘋狼一樣，反衝向了迪保亞。

他心臟有如一面戰鼓瘋狂擂動，胸腔間像個快要爆炸的鍋爐，催動他張口，吐氣揚聲，發出一聲高昂的怒吼。

原本為了維持平衡而微微張開的右臂也瘋狂地斜挑上去，打出一記斜肘。

不能擋，不能退，那就進！

觀眾被那一聲吼懾住了，靜了一剎，下一刻個個爭先恐後地高舉著手，爆發出狂熱的高呼，氣氛瞬間沸騰到巔峰。

迎擊，以攻代守，戰場之上這就是最鐵血的反衝鋒！意志力的絕對展現！

结果，往往也會有利於意志力更強的人。

邵毅以反衝鋒直接拉近了與迪保亞的距離，間接減弱了他的打擊力量。迪保亞那一拳打來，還没打實就擊中了邵毅的嘴角。

同時，邵毅的右肘也由下至上、狠狠地剁在迪保亞的左頰上。

肘過如刀！

「唔！」

「呃！」

兩人同時中招，同時發出一聲痛哼，同時向後退去。

邵毅退了半步，感覺左邊嘴角火辣辣的，還嚐到了血味兒，但牙齒都好好的，腦袋也不太暈。

迪保亞則氣勢一洩，踉蹌退了兩步，整張左臉一陣劇痛，痛得表情一扭曲，視線也跟著糊了一糊，晃了一晃。

觀眾雜亂的叫嚷聲不絕於耳。

「孤狼打他！繼續打不要停！」

「迪保亞，快打回去！」

就算觀眾沒叫嚷，邵毅也絕對不會放過這千金難得的機會──追加兩記迅猛的直拳，左右連擊！

迪保亞趕緊抱架格擋，護住面門。

邵毅看對手屈成了90°的兩隻手肘，心一動，身隨心動，曲起右膝蓋，膝擊如流星趕月般襲去，狠狠頂在了迪保亞的肘邊──那小小的、脆弱的一點。

「嘭！」

迪保亞驚恐地發現，疼痛感加上酥麻感，有如強力電流灌注一般，瞬間由手臂傳到小指頭，手臂麻得連收都收不回去。

齊連山看著迪保亞狼狽地垂著那隻手後退，笑逐顏開，伸手重重一拍杜衡肩膀，拍得他一個踉蹌。

「這條什X麼痴筋線妙啊！」

「都說了是尺神經！」

那邊廂，迪保亞的手臂一時三刻提不起來，根本無法抱架，只剩腿了──可是對手已經搶進內圍，怎麼踢得著？

邵毅調整身位，一記左腿低掃，攻擊迪保亞的右腿。

迪保亞的職業素質還在，也學邵毅逆風時那樣提腿後撤，尋找反擊的機會。

邵毅掃空，開始三百六十度回旋歸位。

迪保亞眼睛一亮，反擊心思暴起，急忙上搶一步，一記高掃，攻擊邵毅頭部！

然而，邵毅怎麼可能在這種關鍵時刻掉鏈子？

掃腿只是連招的第一步，不管對方躲不躲得過，都只是為了蓄勢接續下一招！

迪保亞提腿反擊的時候，邵毅旋轉到一半，正背向對手，掃空的左腿猛然下踩，左腳落地，上半身立即俯前，右腳暴起，猝然打出了一記猛烈的後蹬！

因為邵毅上半身俯前，迪保亞的高掃自然落空，和邵毅剛才掃空一樣，也開始了三百六十度的旋轉歸位。

這樣的狀態，怎麼可能閃避後蹬？

「嘭！」

邵毅一腳蹬中了迪保亞的左腰背，使他悶哼一聲，在旋轉歸位中平衡立失，落地一個踉蹌，歪歪斜斜地向右倒去。

而此時，邵毅的連招竟還沒完──他右腳著地，左腳暴蹬地面，整個人跳了起來，提腿扭腰擺胯，修長的身軀在空中舒展到了極致，在空中反身劈腿！

迪保亞根本來不及平衡身體，作出任何反擊或閃避！

「噢噢噢噢──！」擂台下，支持者興奮地舉臂大吼。

「砰！」

左腳直接打在了迪保亞的左臉頰之上，發出一下響亮的打擊聲。

這一次迪保亞連哼都沒哼一聲，像段木頭一樣，原地應聲而倒，直接被這腳劈暈了。

「佑！」裁判立刻叫停。

邵毅這套連招用盡了十成十的力氣，落地的一瞬也脫力了，踉蹌了一下，右手在地上撐著，單膝跪地，左腳從大腿到腳掌都在顫抖。

然後，他艱難地一點一點直起身來，張著嘴，喘著粗氣，高高地舉起拳頭。

兩KO一TKO，一人對三人，三場全贏！

一些重度賭徒輸了，深深不忿地扔掉了下注單據，可更多的人在台下歡聲雷動，吶喊聲如潮水般席捲全場。

這種兇殘無比又充滿視覺衝擊的連招，徹底俘獲了他們的心，讓他們恨不得以身代之，打出這一擊！

杜衡等裁判一判贏，立刻衝了上台，跟邵毅來了個緊緊的擁抱。

「那個，我腿有點抽筋……」邵毅很破壞氣氛地開口。

「那我抱你下去。看我的！嘿！呃……再來一次，嘿！……」

看著杜大法醫嘗試公主抱，卻弄得臉紅脖子粗，邵毅不禁莞爾：「別鬧了，借我肩頭靠一下。」

那群外國大漢中第二三個出賽選手都醒來了，五人正在低聲交談，攙扶著趁亂溜走。

齊連山、陶安然和杜衡都注意到了，不約而同眉頭一皺，出聲喝止。

「仆X，想賴帳？！」

「扣住他們！這群人是冒牌貨！」

「留下剛剛第三場的那個人！他不對勁！」

老闆及老闆娘有令，調酒師、廚子、侍應生等「職員」一湧而上，挾著鬧事的五人離開地下擂台。

邵毅和杜衡對望一眼：噫，這五人，似乎要完蛋了……

果不其然，職員在升降機裡撕了他們衣服、塞著嘴巴以後，立即原形畢露，粗口橫飛，拳打腳踢，暴揍得五人鼻青臉腫，翻著白眼昏死過去，最後由清潔阿姨從腰間裡抽出一捲黑色膠袋，刷刷撕下五個，一手提起一個人塞進去。

DragonJ的監控室職員見慣不怪，嘴裡很敷衍地唸了句「罪過」，從電腦裡調出一段靜止無人的預錄片段，準備貼上去替換掉。

到了酒店後門，在那邊站崗的DragonJ「保安」已經在對講機裡收到了訊息，不用一分鐘就從停車場開來了一部垃圾車，迅速交接，連袋帶人拋了進去，一踩油門往警務大樓的方向飛馳而去，動作乾淨俐落堪比專業綁匪，顯然「訓練」有素。

邵毅和杜衡也緊隨著到了酒店地面，只見職員和保安個個重新露出敬業の笑容，散開各就各位。

邵毅沒看到鄧仔，問杜衡：「有看到鄧仔嗎？他不想叫救護車，但我還是很擔心他，得抓他去醫院看看。被爆樽可不是什麼小傷……」

杜衡看了看手機訊息，說Elaine陪他看急症去了，應該要留院好一陣子。

齊連山冷哼一聲：「那群有眼無珠的XX，竟然敢在我地盤上鬧事？你們放心，我回去O記會好好『招呼』他們的，保證不會打死更不會拋屍，不會給重案組加工作量。杜法醫，剛剛你說什麼來著？」

「啊……」杜衡抓了抓頭，定了定神，才想起自己剛剛為什麼要阻止那個叫迪保亞的人離開。

「他是徹頭徹尾的右撇子。」

「嗯？」邵毅困惑了。「右撇子有什麼問題？」

「邵毅，你在藝術館裡跟保安因為反射動作來回閃躲的那一次，那個人樣貌差不多，卻是個左撇子，站在左邊，每次慣性跨步、伸手，都是用的左手左腳！」

人類基因決定了人體不少器官的偏左或偏右性，比如手、腳、眼睛、耳朵等，雖然也可以後天訓練得左右靈活度相約，但神經反射和慣性的肢體動作永遠都不會背叛先天因素。

像是接電話覺得放在哪隻耳朵上聽得比較舒服、拿單筒望遠鏡用哪隻眼、走路先跨哪一隻腳、或者被兜頭打一拳先伸出哪隻手格擋，通常就是慣用器官或肢體。

邵毅想了想這兩次交手，果然不太一樣。

419藝術館裡的保安，跟這群在DragonJ裡鬧事打傷鄧仔的保安，竟不是同一批人？

陶安然也肯定地說：「從在大堂對峙的時候，我已經覺得奇怪了。明明入職時我親自跟他們溝通過保安措施，雙方用西班牙語對答，可這群鬧事的人只會母語荷蘭語，對我一開始講西班牙語完全沒反應。最可疑的是，他們看我這個老闆的眼神很陌生。」

齊連山招手喚來最近的酒店保安，問了幾句，又吩咐幾句。

不到三分鐘，一群保安又從酒店客房「請」了五個人下來，個個喝得酩酊大醉，懷裡掉出一堆鈔票。

這次的五人中也有「科尼利斯」、「亨德里克斯」及「迪保亞」──相貌差不多，但是此迪保亞明顯異於彼迪保亞，是在藝術館跟邵毅碰過面的那個，正在拼命揮舞左手意圖推開保安，看見陶安然，還大著舌頭，操著一口西班牙語酒後吐真言。

「¡Hola jefe, hemos robado el inodoro dorado!（嘿老闆，我們偷了那個金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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