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日常 - 03 江湖中人葉鷹龍

這次我的客人，是一位江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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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他特別有印象，因為曾經在三次執勤時遇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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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我有三個客人是他的刀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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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見他，已被他凶狠的眼神嚇驚。第二次，即使是一群人在械鬥，也輕易從眼神認出他。到了第三次，我和另一名鬼差一同執勤，看見他被兩名『刀手』伏擊，身中多刀，以為他會與一名伏擊者同歸於盡，誰料他奪去一人的『開山刀』，斬殺兩人。到了第四次，他終於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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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地點是一處後巷，時值深夜，他赤手空拳，力敵四名向他瘋狂揮刀的『刀手』，不久便倒在地上，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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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手』們向他審視一會兒，才施施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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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望地上垂死的他，感覺有點兒陌生，以往他凶狠的眼神，淨化得有如平靜的湖水，逐漸變成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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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魂後，還沒意識自己的狀況，立即向正在離去的『刀手』們呼喝：「不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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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鬼相隔，『刀手』們根本聽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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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站起來，意圖快跑，追趕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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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初死的魂魄元氣不足，他跑了兩三步，便虛弱的跌坐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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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到他的身旁，問道：「你是葉鷹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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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轉身，傲慢的指向自己健碩的胸膛，不屑的反問：「你看不見我一邊胸膛紋了鷹，另一邊紋了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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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戴著牛頭，大概他亦能感受到我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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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鷹龍仍然指著自己的胸膛，一邊往下望，驚叫道：「怎麼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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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胸膛上，除了兩顆乳頭，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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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紋身呢？」葉鷹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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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已經死了。人死後，衣服與紋身都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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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鷹龍抬頭望著我的牛頭，問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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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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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八道！我還好端端的在交談，你怎可能是什麼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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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已經死了，若你不肯相信，請看看自己的屍體。」我指向地上他的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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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鷹龍望向躺在血泊中的屍身，血染的衣衫給利刀割開幾處，隱約透現胸膛的紋身，果然一邊是鷹，一邊是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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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鷹龍看著自己的屍身，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說道：「我不可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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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江湖中人不是喜歡說『出來行，預了要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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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怕死！死在我手上的人也不少，要我填命也公道。但我還要照顧我的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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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多久沒見過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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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鷹龍想了想，大概記不起上次見父親是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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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好，工作太忙，一直忽略了他，但我剛才已經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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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傾側牛頭，一副無知的樣子，等候他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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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才被斬的一刻，我不是想到要報仇，而是想起小時候，老爸帶我到郊外遊玩，這才是我最想過的生活，而不是江湖廝殺！」葉鷹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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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傾側一下牛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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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過得這一關，以後我會退出江湖，和老爸隱居。」葉鷹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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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很是誠懇，但我又如何能改變他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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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老爸是不是叫做葉燦？」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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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我老爸的名字？」葉鷹龍一臉疑惑，問道：「難道你們有我的完整檔案記錄？怎麼要追查我老爸？難道你們要知道我前三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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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前三世，我們也只是追查你，而不是你老爸。」我忍不住更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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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比剛才更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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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他心臟病發，我已經把他接送到陰間。」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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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葉鷹龍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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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已經很久沒與他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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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好！連老爸心臟病發也不知道！」葉鷹龍用力捶向自己再沒鷹龍紋身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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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葉老先生跟我離去前依依不捨地望向他和兒子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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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走吧。」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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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鷹龍望著我，說道：「假如我跟你走，會不會再見到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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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瞞騙他，便說：「那視乎你們之間還有沒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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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鷹龍沉思了一會，不知道是否又想到小時候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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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葉鷹龍再凝神觀看自己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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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為何我要把鷹和龍紋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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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了搖我的牛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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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的名字是老爸給我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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