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 - 00-序

寂靜的夜空中，飄散著無數顆被稱為希望的星星，它閃耀於烏雲密佈的夜空，像是人類社會中的成功人士一般，他們反過來遮住了數量眾多的失敗者，讓他們被藏於深深的黑暗當中。

吵雜的市街上有種各類人，不管是家庭主婦、勤勞的上班族、認真享受青春的學齡兒童，無不在社會中享受“活著”一事。

眾多店家裡，有一間翠綠色裝潢的漢堡店吸引了他的目光，讓他心裡忍不住悸動。

「那是我最喜歡的餐廳呢。以前每到放學都會來買豬牛漢堡，那種一個漢堡兩種滿足的感覺超奢侈的。」

那是他國中時期的事情了——

「欸，等等要一起去新開的店吃飯嗎？」

坐在他隔壁的真原如此提議道，愛吃美食的他自然不會拒絕這次邀約。

「好啊。我就想到你會問，所以昨天開張就忍下來，沒直接衝去排隊了。」

「哈哈，別這樣，太給我壓力了。」

真原和他是國一才認識的，但到了國二兩人就已經熟門熟路，像是從小玩到大的玩伴一樣。

他們拎起書包，向已經沒什麼人的走廊邁步。在寂靜且空曠的走廊上，兩人的腳步聲穿過走廊，成了不容忽視的巨大回音。

「那家店好像是買速食吧？開在附近真是有福了！」

他會這麼說，是因為這附近的餐廳很少，就算進到市區也沒什麼好吃的東西，所以一直以來只要有餐廳開張，都一定會在學校引起話題。

而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從一大早就有許多同學在討論，也有些昨日就已經體驗過的人再分享經驗。

就兩人目前蒐集到的情報來說，那家店評價可說是非常好，甚至有人說要每天都去享用。

「你可別期待的太早，啥時候突然倒了也不是沒發生過。」

「別這麼說啦，只要大家有在吃，應該就不會關門了吧！」

「哪有？之前那家火鍋店不就倒了。不管怎麼說，這裡的人口基數就這麼大，又有很多家庭是習慣吃家裡的，這樣哪可能靠消費力最低的學生支撐啊。」

比起他，真原考慮事情更加全面，這件事情他也清楚知道，所以聽真原這麼說了，他也沒法反駁什麼。

真原也不是想掃興，只是不希望他因為倒店而感到失落萬分，所以才事先提醒他這件事。

「那時候的我才不明白呢……，當時只覺得真原這樣說就代表很可能會關門，所以感到很失落而已。」

事情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多年，那間店依然佇立於精華地段，陪伴著這附近突飛猛進的市鎮開發。

「如果在這裡等，說不定會遇到真原呢，真想好好嘲諷他一番，告訴他『我才不會因此失落，因為這間店更本就不會倒嘛！』」

不過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已經沒有機會說出這段話了，只能在心中默默回憶著那時的過往。

自那之後，真原有時會和他一起去那裡吃，而他更是每天一定會去，那段回憶在現在來看是相當美麗，但他也還記得，這裡曾經是他最害怕的地方之一。

如果是這之前，他肯定不想回憶起那段往事，但現在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所以他不會畏懼於“想起”。

那是國三的最後一個禮拜，在那間速食店所發生的故事——

「偷偷跟你說，我打聽到紀亞子今天要去那間速食店吃飯喔。」

「欸？真的假的，那我肯定是要跟去的啊。」

那是他所喜歡的人，不管是多麼微不足道的事情，只要跟紀亞子扯上關係，他就會比任何人都更重視那件事情。

不過可惜的是，儘管已經到了高中畢業前一周，他和紀亞子的關係依然沒有任何進展，兩人停留在偶爾會說上話，但又不曾有過親密舉動，這樣不如朋友的關係。

但是他沒有放棄，因為兩人考上了一模一樣的高中，只差在還沒公布高中分班的結果，但學校通常傾向分原班同學在同一班，這樣能省去學生互相磨合的時期，也能讓同學更快融入。

到了店內，惹眼的包子頭相當明顯，她坐在最裡頭的二人桌，也許是在等她的朋友，又或者是想要更大的空間。

不管怎樣，這位女孩散發的魅力依舊讓他無力招架，要不是真原提醒他，不然他很可能就呆站在門口兩三分鐘。

出於害羞的心情，也顧慮到要裝作巧合，於是真原和他便偷偷摸摸地溜到附近的座位。

「她好像在等人欸？你有什麼頭緒嗎？」

「怎麼可能會有啊，我對朋友喜歡的人才沒興趣咧。」

話是這麼說，但其實真原是有調查過對方的，這也是出於對他好。

因為他的人際關系不太好，也很容易受騙，所以真原擔心他只是被紀亞子的某些舉動迷住了，而不是真心喜歡她的為人。

好在經過真原的調查後，紀亞子這種乖巧可愛的女孩，的確是他會喜歡的類型。

「這我知道啦，你自己也心有所屬嘛！」

他藉機調侃真原，因為對愛人一心一意這一點，真原和他是一模一樣的。

兩人都會為了心愛之人而竭盡所能，能調查到的事情都會好好調查，甚至兩人還會找機會蒐集與心愛之人的照片。

雖說是有些噁心過頭了，但又何必對情竇初開的青春期少年少女如此苛刻呢。

「啊，說到這件事。其實我有個好消息要跟你說。」

「欸，是什麼？這麼稀奇。」

「我跟小芳禮有進展了喔，她跟紀亞子關係不錯，說不定能起到助攻的效果。」

聽到這件事，他不知道該先為朋友感到高興，還是先感謝朋友無時無刻都為自己著想。最後，他選擇用用一個笑容來回應。

「哈哈，恭喜你了，真原。助攻什麼的就不用了，你和芳禮好好地去享受青春吧！」

老實說，他心裡當然有些嫉妒，畢竟自己和紀亞子毫無進展，真原卻已經到了能叫親密稱為的階段，心裡肯定有些不平衡。

只是他清楚知道，既然朋友進展順利，那就絕對要給予祝福，何況真原即使好不容易追到了，卻還想到要給他助攻，這樣他怎麼可能捨得因忌妒而討厭真原呢。

「謝謝你，那我就照你說的去做囉。」

「嗯，加油吧。有事要找我訴苦也完全沒問題喔！」

「哈哈，那話是我要跟你說的吧。」

兩人不知不覺就聊了起來，就像平常在這裡吃飯一樣，討論著生活中的瑣事，偶爾損一下對方，再偶爾鼓勵對方。這樣健康的社交關係，是兩人國中時代最重要生命資產。

只是，這之前發生的事情太過稀鬆平常，讓原先心裡有些提防的他完全放鬆下來，讓接下來的事情讓他更加難以承受。

叮鈴—清脆的門鈴聲響起，不知為何的，這本不該注意到的聲響，卻同時吸引了真原和他的目光。

真原見狀，本想上去打聲招呼，但他卻伸手打住了正要起身的真原。

「等等，如果我沒記錯，他應該是三班的宮本吧。」

「啊、嗯，是這樣沒錯，畢竟這傢伙渣到很多人都認識，你八成不會認錯人。」

他的腦中浮現那令人畏懼的想像。要是他對紀亞子打餿主意，天真又不懂世事的她肯定會輕易相信對方，這不是他胡亂猜測，而是確實可能的事件。

「他現在是跟二班的愛夢在一起吧？」

「是……，你這眼神有夠可怕欸。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冷靜點比較好喔。」

真原不是沒看過他這樣，但次數不超過五次，所以真原還是有些其他的擔心。

先不說現在這樣的他有多不理智了，要是這個樣子給紀亞子看到，那八成是要大大扣分的，要是正面起衝突就更是如此。所以真原希望他趕快冷靜下來。

「嘿，紀亞子！抱歉，讓妳久等了。」

不出他所料，宮本的確是來找紀亞子的。

「不會，等多久都沒關係的。」

「真討厭……」

他心裡很不滋味，而原因就只是因為那位叫做宮本的傢伙，雖然兩人沒什麼深仇大恨，但他依然不希望那傢伙跟紀亞子混在一塊。

「你冷靜點，要是因為衝動而壞了紀亞子對你的印象，那可是得不償失！」

真原試著向他喊話，但這一點也不管用，甚至起到了激烈的反效果。

「得不償失……這句話該向紀亞子說才對吧……」

他依然直直地盯著兩人交談，雖然聽不到內容是什麼，但光是紀亞子天真可愛的笑容，還有宮本看起來虛偽的笑容，就足以讓他產生強烈的混亂情感。

那種情感難以用言語表達，其中混雜了忌妒，也有不安，甚至是有那麼一些憂傷，總而言之，這絕對不是好的情感。

「我該為了紀亞子而上前阻止他嗎？就結果來說，是不應該。」

在那之後，他沒有控制住自己擔心紀亞子的心情，上前就想扯開剛進入戀愛中的紀亞子，自然是沒得到好的回應。

也在那時候，他說出了自己這輩子前幾後悔的話。

「喂！冷靜一點，你難道想被紀亞子討厭！？」

那時候的他正扯住宮本的衣領，將他狠狠的壓在堅硬的牆壁上，雖然這時候氣氛已經緩和下來，但揮出去的拳頭是他無法回收的後悔。

而說去的話，更是讓他後悔一輩子。

「冷靜？呵，那是已經愛人在一起的你才會說的話……，怎麼可能冷靜的下來呢，像這種畜生的皮肉傷哪能跟紀亞子受傷相提並論。」

「哈，在那之後我還被警察約談了，真的是挺有趣的回憶。」

回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對自己過往的舉動感到可笑，而絲毫不覺得後悔。

原因不是因為他認為那樣是對的，而是正因為那件事，那才更加的成長了許多，雖然之前感受不到而對那件事十分後悔，但現在他明白了，所以自然不會在將那件事悶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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