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燈人 | Penana

我曾經到過一個國家，並在那裡遇到了一個令人感到奇特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附近的霧氣似乎特別的濃厚，加上都沒什麼人通行，使得這裡呈現出有些詭譎的氣氛。

我根本不應該在這時候來的，但是早上時在上一個國家待了太久，拖累了整個行程。

於是我開始走，並懷抱著這裡可能會有驛站的想法，走了快二十公里。

令人遺憾的是，我的想法背棄我而離去。

或許你會問：為什麼不到明天再出發就好了？

那是因為我還得去辦公。不過說來慚愧，我那時的狀態似乎還挺悠閒的。

話說回來，我看到了在由石階鋪成的橋上、在一片綿密而透出火光的霧中，一個男人細瘦的身形微微顯露出來。

他手持長桿，又點亮了一盞燈。

身旁的車子也一同被照出輪廓，影子緩緩的伸了出來，並且被融進了光線之中。

都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在這裡呢？

我走到他身旁，看著尚未被點亮的油燈。

他把火靠了過來，放入了已然敞開的玻璃之中，火如水流般緩緩的波動而出，在光的瀲灩之下誕出了溫暖。

「您好。」我率先問了一句。

「啊啊，您好。」

他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身穿整齊的黑色西裝，髮絲也在光線下出現了幾絲白線，但也就僅僅是那些，用一隻手就數得出來的數量。

「請問，您在做什麼呢？」

「那還用說，當然是點燈啊。」

他笑了笑，眼神帶著一股憂傷，卻又立即被喜悅取代。

「但是，這裡不是都沒什麼人嗎？」我作勢看了看四周，正如我所言，這周圍除了我們兩人之外，都是一片無生命的寂靜。

我傷腦筋似的，微笑著看著他。

「你肯定覺得我真傻，對吧？」他歪著頭笑道，並輕咳了幾聲，「但是我知道，在這裡不會有人這麼做，而這也是我在這裡的原因。」

「在這裡的……原因？」我的心中浮現出了這個疑問。

「我僅僅是不希望有人跟我一樣，失去他們應得的幸福罷了。」

或許吧，不過我似乎也沒辦法做什麼，在不知道完整事件的情況下，實在是很難插手。

「我很抱歉，我快沒時間了，沒辦法幫到你任何事。」

「沒關係，這也只是我自己下決定。」

我還記得，他跟我揮手道別的樣子。

影子隨著燈火的閃爍，在他身後反覆的交疊、分散。

有些潮濕的石塊映著火光，發出了水痕般的波動。

他在黑夜中，看起來是如此的惆悵。

「怎麼……」

就在兩個月後，我為了走回程而再一次的到了那座橋邊。

我原本期望再見到他的，但是似乎已經沒辦法了。

取而代之的，是幾名看起來有些疲倦的老人。

不對。

他去哪了？

我又懷著疑惑，走到了他的身旁。

「不好意思，請問這裡之前——」

在問出口的當下，我是很害怕的。

並不是因為我可能見到了什麼幻象、又或是做了什麼夢。

而是，他發生了什麼事。

「那傢伙好像因為在上個月來這裡的時候突然發病，撞到樹死了。」其中一位老人咕噥了幾聲，「也真是的……完全是在增加別人的困擾嘛……」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應該也知道——」

「我怎麼知道他知不知道？但是聽上面的大人們說他在呃……前年吧？老婆和孩子都因為太暗所以連著車子一起掉下去，死了。」他比了比橋下緩緩流動的河水，示意了一些事。

原來如此，我大概懂了。

「每天來每天來，不累嗎？真虧他能撐過兩年吶……」他停頓了一下，也終於看向了我，「他真是個怪人，對唄？」

「倒也不儘然……」我嘆了口氣，望向了大街，這裡似乎已經沒那麼陰暗了。幾盞燈拉長了光的倒影，延續到了橋的另一端。

燈火壓下了我想哭泣的衝動，水一般的平靜了我的心。

「我來幫您們吧。」

「幫忙？幫什麼？」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我不知為何的笑了笑，看向了努力燃燒自己以散發光熱的美麗結晶，而它也回應我似的，緩緩的點著頭。

「點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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