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姑娘。」雖是愣了良久，可陽月還是不忘自己前來目的，出聲提醒道：「已是辰正時分了。」
兀地，細碎嗓音戛然而止。帳內女子下一次開口時，已是冷若冰霜、清淡如水的聲音：「……請進。」
為避免自己被事後滅口，陽月只得裝作一副方才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她緩緩掀開帳幕道：「打擾了，攝政王殿下讓妾來叫醒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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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一打開，只見帳內女子眉宇間英氣逼人，銳利眼神似是要撕咬獵物般簇緊眉頭。中分黑色秀髮有些毛躁。其素衣不整，竟連白皙肩頭、胸脯都露了大半出來，儀表宛若要呼應逍遙一詞般狂放不羈。
「方才正醒，儀容整潔稍有失態，敬請見諒。」墨言雪一改先前那副不堪入目的樣子，凜然道：「給妾五息時間，便能出外頭面見殿下。」
「遵命……」陽月一驚，急急忙忙將臉撇向外頭不再看，帳內一物都未瞧著，嘴裡竟是不自覺地用了敬詞，臉色有些羞紅地走回幾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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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五息過去，便見墨言雪身著青綠色直領襦裙走出帳外。
方才看去似被風吹亂之髮梢已是如夢如幻，現今她面貌姣好、容華倚翠，臉上雖施胭脂，卻消不去她眼底精光，視線宛若劍芒般，看得陽月等人不由得退了半步。
她恭敬地先朝李密一鞠躬，接著又朝陽月等人方向行女禮，道：「妾墨言雪，羅崧逍遙首席，應師命來此處協助殿下，往後日子裡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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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見過墨姑娘。」陽月還了一女禮，心裡想著此人反差竟是如此之大，這南境逍遙中人作風灑脫隨興，真道是不可思議。只是不知墨言雪口中「羅崧」是何處，心裡不禁有些好奇。
楚服只簡單拱手道：「蓬萊崑崙楚服，見過墨姑娘。」
「陸、陸白葵。」陸白葵自是也拱手返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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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環顧營帳周圍，可除了陽月一眾外再無他人。便向趙寧兒問道：「葉家幾人呢？」
「昨日留不到三息就出去了呢。」趙寧兒隻手插腰撇了撇嘴，不冷不熱地道：「說是不願在這『窩囊』之地盤居。」
「還記得崑崙那個楚啥的也隨他一起了……」可趙寧兒立即又注意到這裡也有位楚氏中人，連忙以指尖刮刮臉頰，對楚服稍稍歉意地比劃幾下：「失禮了，不是說您。是那個啊，一位男子，有些年紀了，還跟著個一臉就會上柏堂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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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能否細說？」楚服臉色雖是平淡貌，可心底不由得一緊。自己昨日還大喝特飲數回呢，且前幾日又是闖入大理、冒犯聖上，這一路所犯家規族禁數不勝數，若讓家裡人知曉了，回去定又要受舅舅責罰打罵。
眉梢微不可查地動了動，拇指緊按彎曲食指指節，指甲深深地陷入掌肉中，似是只有如此疼痛才能令自己靜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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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書君和薛塵陽兩人。」墨言雪眼神涼涼地晃過城門處，陽月等人卻也不知她是不滿幾人行徑，抑或她對諸事皆是如此態度。她輕薄唇瓣微啟：「一同行動者還有葉氏葉安夏。」
趙寧兒雙掌一擊，輕脆地啪了一聲。又補充道：「啊葉氏的還有羽熙！不過她看來未有與葉安夏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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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告知。」楚服暗忖為何是他倆下山？自己叔叔楚書君身為崑崙長老之一，素日處理山下事務乃是常態。可那薛晁薛塵陽卻是外姓弟子，本不該也不應隨長老一同下山，可生偏是他……
楚服朝著地面乾瞪眼，愣是因苦苦思索而不再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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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寡人不求，但也不如此放肆。」李密掃睞幾人，緩緩吐口氣，將目光定在趙寧兒、墨言雪兩人道：「罷了，寡人先確認妳等前幾日事項辦得如何了。」
「自是辦妥了。」趙寧兒從懷中拿出一袋上頭沾有髒血的小布包，也不嫌棄上頭髒污，以雙掌將布包恭敬遞往李密面前。就算未接近嗅聞，其鐵腥味仍是充斥於幾人鼻腔間隱而不散。
僅有陽月離李密最為接近，餘光睨著包裡之物乃是帶血人耳，數量應有十餘。
「那些躲在暗處的突厥走狗們都被我好好調教調教過了，相信近日應不會於涿郡內肆意妄為。」趙寧兒嘴角一勾，憑著那血味，那輕淡笑意更帶數分邪媚，其氣勢完全不在花瓊瑤之下：「若膽敢那群狗賊再犯，我自當再稍作對其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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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隨身保護密探，將近日糧草運送情報盜出。」墨言雪拿出五六張卷宗：「請過目。」
李密接過打開看，掃了幾眼後收起：「與寡人預料相差不大。」
「那今日請兩位依舊執行同樣任務，但可稍稍收手一些。」李密道：「突厥近日受重大打擊，可能派出大批人馬回擊。雖妳等武功高強應是無礙，可正要令其大肆出動。先探其底細，才能將其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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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些私自行動、不聽管教者……寡人非江湖人士，雖武藝勉強上得了檯面，但一貫例行卻不甚清楚。」
他看向趙寧兒，趙寧兒則了然於心，微笑回應：「此乃順手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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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身軀挺立，陽光照於鐵甲上熠熠生輝，鐵盔陰影蓋住了他面龐，也隱沒了他臉上神情。聽他不鹹不淡地道：「先讓他們待著吧，兩三天後寡人再略為出手敲打。」
「來這裡者雖不需武功高強，但仍須有俠骨、有自律。」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各位可否明白？」
雖陽月等人未能清楚見著其雙眸，可在這暑日下卻也不免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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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新進四位。近日於雁門徵召了大批兵器、裝甲等，但來往輸送依舊不慎周全。」李密負手於背後解釋道：「突厥密探人數眾多，雖已全力阻擋，卻尚有兩三鼠輩，希望你們能前往保護從雁門送來器物。」
「隊列裡儘管有人手看護，可若遇一流高手應是無法阻擋。幾位武藝也是上乘，擔任此事尚佳，且你等初來兵陣之地，用這次任務略為體會一絲戰場氣氛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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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你們自此處出發至雁門。」
他將一鐵牌交予陽月：「此乃北軍諭令，能用的人儘管用。戰爭不只是需要能打的人，也需要富有智謀、擁有策略之人。」
「寡人手下無弱兵，好好利用。」李密落下結語道：「今日就如此，各位，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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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在場眾人對李密長揖道。
墨趙兩女行完禮便緩步走出營外，應是繼續執行她們任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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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曾道你們皆是可用之才，這便讓寡人見識一下。」李密說罷，也未等幾人回覆，拱手示意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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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心中則是連連暗嘆，皇上這玩笑可開大了……兩位宗主不論，自己可哪有本事？就蔡倫一個自己尚且搞不定了，還得命令一眾兵士？若是他們不聽從自己指揮，抑或自身初上陣便錯誤百出，這還不讓自己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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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和楚宗主一同，在花宗主回來前先熟悉下環境。回頭見方才所在除去墨趙兩女所居帳篷外，還有三具空帳，走近瞧看只見裡面鋪著墊子，且有些簡單寢具。
陽月心道這些帳篷一人一間定是不夠，裡面空間卻又不足，正常居住來算兩人算是剛好，三人稍稍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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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花瓊瑤這才慢步走回此地。看了下周圍，那「狄三四」與攝政王已經離去，便問陽月道：「殿下呢？」
「殿下先行一步，但有交付任務給我等。」陽月晃了晃手中鐵諭令，其相當沉重，雖想輕鬆搖晃數下，可那牌重得差點離手。
急忙先收起鐵諭令，陽月又看向三人道：「既已到了前線，我想和士兵與其餘江湖人士們一同生活。可這僅是倉促決定，不知幾位覺得如何？」
「白葵你也不用勉強和我們一起。」陽月看向陸白葵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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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妳既決定好了，我自當跟隨。」花瓊瑤道。
楚服與陸白葵同是點頭。陸白葵又道：「鄙、鄙與，妳、妳等，同、同進退、退。」
陽月看三人皆是立刻同意自己匆促作為，覺得幾位隨自己四處行動，也是連累了他們不少。心底自是早已將他們看作重要之人，若來日幾人有難，必然全力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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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便一一確認各帳篷，除了剛才兩位女子之帳，仔細確定過後發現此些空帳皆無人使用痕跡。
陽月心中苦惱要怎麼分配帳篷，原定無須住在此處，便也無需煩惱。但如今與一伙他人也未有地位高低，自己一行初次前來便把所有帳篷都要了也不好，心想不知能否和剛才兩位姑娘共用帳篷？
走到墨言雪的帳篷前，陽月低頭暗道：「打擾了，只是想確認有沒有位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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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去便看見裡面掛滿了畫像，都是同一人。
是位男子，大體清俗飄逸、細看英姿颯爽，帶有幾分中性之風。那臉上紅艷雖非濃妝，卻也將他清俊襯托得更加近俗。這些畫中有些採坐姿、有些採站姿，有些則是睡姿，且能發現這些畫作理應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目光望向方才墨言雪榻臥之處，還有一個手工縫製的男子人型玩偶，雖非精美，但一針一線皆能看出其用心程度。
想起方才墨言雪夢話，大致理解這位畫中之人為何者，只是畫面太過震撼，畫中之人的長相一直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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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陽月暗忖墨言雪的帳篷應是不太方便讓其他人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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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至趙寧兒帳篷，細聲說著：「不好意思。」
進入後其內滿是酒氣，地上皆是酒葫蘆，旁邊還有數件道袍散落一地，幾根桃木劍立在一旁，陽月心道這裡絕不可能是女子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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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禮了。」陽月離開趙寧兒帳篷，心想這裡應也不方便再多住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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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抿著唇思索了段時間，最後決定道：「那麼我和兩位宗主睡一間，白葵你睡一間吧。」
三人自是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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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陸白葵先待在帳篷後，和兩位宗主隨後進了另一間帳篷。
「瓊瑤宗主身體不便，還是先休息一下吧。」陽月看花瓊瑤尷尬地笑著點頭，眼角略過她臉頰上冷汗。
又轉向方才聽趙寧兒言語，臉色、行為稍有不對勁之楚服道：「楚宗主昨日也喝了不少酒，不如再與花宗主兩人一齊休息吧，我在營地內稍微逛逛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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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楚服也點頭後，陽月便離開帳篷往外頭走去。7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jI9nB7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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