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屋 | Penana

　　我悄悄接近團子，把背後的東西藏得很好。

　　她卻冷不防轉身：「秋，妳拿什麼東西？」

　　我只好直接拿出來：「藍莓麵包啦，妳不是說想吃？」

　　「妳還記得喔。」

　　「當然啊，妳是我最好的朋友耶。」

　　聽到這句話，團子忽然哭了。

　　鬼沒有眼淚，但是臉揪在一起、發出乾乾的哭嚎，我就知道她正在大哭。

　　「妳為什麼要哭？」我趕快拍拍她的背。

　　「秋沒有騙人嗎？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啊！」

　　「都沒有人要跟我當朋友！」團子繼續大哭。

　　「妳很受歡迎耶，我好羨慕妳，一加入我們就跟大家變成朋友。我花了好久的時間，才和每個人都說過話。」

　　團子的朋友明明很多啊！她很強大，長得又可愛，所有人都想跟她當朋友吧？

　　團子用力搖頭：「班上的同學都討厭我，說我很做作。我只是希望被喜歡而已，所以很努力地去和別人說話，很努力地露出笑容，可是我聽到他們在背後說我很假。沒有人喜歡我，爸爸媽媽也討厭我！」

　　「爸爸媽媽才不會討厭自己的小孩呢！」

　　「他們說，是因為我，他們才要工作得那麼累。都是我的錯，要是沒有生我就好了，媽媽說，她就可以去唸大學，可以去當老師，不用像現在這樣整天被爸爸說待在家裡沒用。我也想趕快長大，賺錢給媽媽，我想要長大得快一點的！」

　　「啊，因為妳的爸爸媽媽是壞人！」

　　「不是，可是……我想要被喜歡！」

　　「我很喜歡妳啊，大家也都很喜歡妳。」

　　「騙人！我知道，妳們其實都會偷偷說我的壞話！」

　　「才沒有騙妳，從第一次見到團子，我就很想跟妳當朋友喔！以前我都沒有和別人說過這麼多奇怪的話，一起做奇怪的事。這裡沒有人會說妳的壞話，如果有人敢這樣，筱玲會把他禁足！筱玲說我們是一個大家庭，不可以吵架和欺負別人。」

　　「家庭……。」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看到筱玲偷偷摸摸的指示後，才僵硬地抱住團子。我天啊，我好笨，每說一句話都讓團子哭得更厲害。

　　話說，什麼時候要吃麵包啊……。

　　等團子哭得差不多，從我身上起來，我才敢問：「妳要吃麵包嗎？」

　　「我們是鬼，又不能吃東西。」團子帶著隨時又會哭出來的表情說。

　　「我們可以假裝在吃呀，像辦家家酒。」

　　團子拆開麵包的包裝，把麵包掰成兩半。

　　「為什麼不直的分兩半？」我問。順著麵包本來的線分不是比較順嗎？

　　「我就是喜歡這樣嘛。」

　　團子的想法真的都好有趣。我捏著半個麵包，嗯，可以直接從側面看到藍莓果醬，好像真的有變好吃的感覺！

　　我們同時咬下麵包。麵包被撕開，沒有任何味道。果然還是吃不到啊，好討厭。

　　當我抬頭看團子時，卻發現她的身體變透明了……變薄了。

　　她像在哭，又像在笑，用這樣的表情吃著麵包。是真的在吃，和我把麵包碎塊掉得滿地不同。

　　「妳可以吃耶！怎麼做的？教我！」我興奮地問。

　　筱玲忽然從躲藏的地方衝出來，大喊：「所有人都過來！」

　　在附近玩耍的大家紛紛聚集過來，圍成一個圈圈。

　　向前一步，筱玲溫柔地問團子：「好吃嗎？」

　　「嗯，很好吃。」團子吸著鼻子點頭。

　　「對不起，先把妳送走。不過很快，我們其他人也會再去找妳玩喔。」

　　團子再次點頭，她越來越薄，我沒聽清楚她要說的話，她看著我，笑著說了什麼。

　　我沒聽見。然後她就消失了。

　　我捏著剩下的麵包，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不想要妳消失！」我之前這樣對團子說，筱玲說是我那句話，讓團子沒有變成會傷人的惡鬼。

　　但是當團子真的消失，我卻沒有感覺。

　　不覺得傷心，不想哭。好像我們只是聊天聊到一半，她先走了。

　　我好像應該要難過才對。要哭得像是喪禮上那些人一樣激動。

　　可是就像我發現我死掉，也沒有覺得難過，只是覺得身體的變化很神奇而已。

　　這樣的我，是壞孩子嗎？

　　攬住我的肩膀的是筱玲，我低頭看她。

　　「我找到方法把大家送走了。」筱玲說。

　　好像是為了把我從迷迷糊糊的狀態叫醒，硯橋跑過來，給了我一個東西。

　　「香蕉蛋糕！」

　　「對啊，我順便拿了一個，雖然妳嚐不到味道。」

　　「沒關係！我分一條給你。」

　　「不用了，這是為妳準備的。」硯橋笑著說。

　　我拆開包裝，大口咬下我最愛的點心。

　　甜甜的，軟軟的，有香蕉的香氣。我不喜歡香蕉，但是沒有香蕉的香蕉蛋糕很好吃！

　　「秋，妳……。」硯橋的臉色變得很怪，我怎麼了？

　　我低頭，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變薄、變透明。

　　就像剛剛的團子一樣。

　　我繼續嚼著香蕉蛋糕，看著大家。

　　筱玲忽然笑了，跑上來抱住我，對我說：「掰掰。」然後她對其他人說：「跟秋說再見！」

　　「掰掰！」大家紛紛對我說。

　　「嗯，掰掰。」我也跟著說，但還是不太懂。

　　筱玲貼在我的耳邊說：「剛剛，團子說，她最喜歡秋了。」

　　真的嗎？「我也喜歡團子，還有筱玲。大家我都喜歡！」

　　「太好了。」筱玲摸摸我的頭。

　　她像是要哭出來的微笑，是我最後看到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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