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陽光斜射下的妳，隔著玻璃，看著窗外的世界。
妳眼裡的世界是長什麼樣子呢？
在我眼裡，妳的臉龐早已深刻烙印在我的視網膜上。
妳陰沉卻帶有甜蜜的臉龐，瘦弱且嬌小的身軀，長度至肩的黑髮，綁著一條短馬尾，後頸的魅力從陽光下襯托而出，妳嘴裡吃著甜而不膩的草莓蛋糕，在撲克臉中帶著一絲的喜悅。
妳只是淡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等我回神已經擋到其他客人。
我趕緊閃開。
位於郊區的咖啡廳裡，幾名年輕人忙著上菜與點餐，櫃台後方的廚房則是努力的準備客人的咖啡與餐點。
而我則是把剛才客人不小心打翻的咖啡清潔乾淨。
『希望剛才沒人發現我在恍神……』
我拿起在水桶裡的拖把，繼續完成我尚未完成的工作，不過馬上有人走過來我旁邊。
「趕快拖完，後面還有杯子與盤子還沒洗喔」
一名年紀大我三歲的學姐，推了我肩膀一下，在叮嚀完後，又馬上離開。
她是跟我同一間高中畢業的學姐，雖然大學讀不同間，不過很碰巧的在同一間咖啡廳工作，所以我還是很尊敬的叫她學姐。
當我拖地的工作結束後，準備回到後臺時，在我走之前，我還是偷偷地回眸望了那個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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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上九點，我位於員工休息室，正在整理背包準備回家。
「我說啊！林宇賢~」
一名男同事走到我旁邊，推了我的肩膀一下。
他是在咖啡廳工作認識的男同事，算是跟我比較親近的朋友。
「嗯？」
「你知道最近林欣彤交男友了嗎？」
林欣彤就是那位抓到我上班再恍神的學姐。
「喔……」
「什麼嘛~這麼冷淡……」
「要不然我要有什麼反應，我要拍拍你的肩膀安慰你嗎？」
「不是啊～你想想，這你表示我們這群在咖啡廳工作的男夥伴都沒機會了欸」
「你一開始就沒機會了吧……」
對於林欣彤學姐交男朋友的事，我並不驚訝，一方面是因為她真的很優秀，是讀財經系的高分人才，不只長的漂亮，為人也很好。
「嗚恩……也不能這樣講，聽說對方是一個不太起眼的人，而且我看過他幾次，感覺都跟林欣彤的氣質差很多，就像孔雀與鴿子一樣」
這是什麼很有畫面的比喻。
「每個人都有不同喜好阿，交到男友很正常吧，而且交的人又不是你，更正常了」
聽到我的攻擊後，他拿起他的豎口袋直接揮擊我的背，然後一臉不悅開口。
「你也不是沒女友」
在她說出女友時，腦中浮現的第一畫面是那個臉龐。
「嗯……」
我背起背包，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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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很簡單。
定時清理廁所（男廁），平時洗洗碗，拖拖地或掃掃地，偶爾幫忙點餐與帶位。
我的工作就是如此平凡、無實且枯燥。
我朋友曾說過『你明明是在咖啡廳打工……』。
我喜歡咖啡，也曾想過當咖啡師，努力完成一杯好咖啡，不過我發現我並不快樂，因為我總是在「比較」，之後我大學也還沒畢業，就休學了。
很諷刺的我在咖啡廳工作。
「這是您的藍山咖啡」
我輕輕地將咖啡杯與茶盤放在眼前的女客人的桌上，而她則是對我簡單的點頭說謝謝。
在服務完應該是最後的客人時，我看向牆上的時鐘，接近九點半，正當我想說要下班時，門鈴叮的一聲敲醒了我的心房。
「歡迎光臨……」
我稍稍訝異地站在原地。
黑色閃耀的短髮，犀利的眼神，陰沉的臉訴說著她今日的痛苦。
「請問需要什麼？」
同事親切的口吻，似乎無法提振她的心情。
「我要一杯中杯維也納」
「好的」
在點完餐後，她走到了她最常坐的位置，而我走到點餐的同事旁邊，靠近她說。
「幫我一個忙」
維也納咖啡。
基本上是由苦澀黑咖啡上面鋪上甜蜜的鮮奶油，是一種矛盾的咖啡。
「這是您的維也納咖啡」
我細心的把玻璃杯與杯墊放在桌上後，而她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謝謝。
在此時，我從手中的托盤上面，拿起了一盤草莓蛋糕，再次輕輕地放在她的桌上。
她先是猶疑了一下，然後才突然的開口。
「啊、啊……我沒有點這個」
「招待」
「欸？蛤？」
她的臉上的陰沉種下了一顆驚訝的種子，在她臉上漸漸發芽。
「妳是這家店的老顧客了，所以招待妳這份餐」
其實事實並非如此，我剛跟同事說，幫我加點一份草莓蛋糕，當然，錢算我的，雖然同事愣了一下，但還是一臉茫然地幫我弄了一份蛋糕。
「可、可是為、為什麼是今天？」
她似乎對我的行為嚇到語無倫次了，我這時只要說「就剛好是今天」就行了，但——
「因為妳今天看起來心情不好」
「咦？」
「而且妳很常點草莓蛋糕，所以——」
我止不住我的嘴。
「想說給妳一份……」
她的臉上的喜悅從眼神中綻放，慢慢的擴散到她的嘴角，陰沉的臉上開出了一朵朵名為笑容的花。
「謝謝」
她只是可愛地說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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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
一個奇妙的種子在那之後，慢慢的發芽，隨著時間的推進，隨著與她的交談漸多，我心中的水面也激起了漣漪。
一年後。
「我說你啊~有好一段時間，看起來都一副神采飛揚的樣子——偷交女友了啊？」
一旁的男同事湊了過來。
「啊？」
「聽說~你有一次自掏腰包的送了一份餐給一位女性~唉呀呀～我們家宇賢長大了呢～」
「如果你再用那副聲音跟嘴臉講話的話，我一定一拳揍下去」
原來那件事被傳開了啊，想說隔了那麼久了，應該不會有人知道，看來是那位當時幫我點餐的同事說出去了，隨著時間，她的口風漸漸變鬆了阿，話說她還記得這件事我倒是滿驚訝的。
或許是傳開來的關係，這幾個月來，她來的時候，同事總是推我出去送餐，雖然我也因為如此跟她互動增加了不少。
「好啦好啦～不過有需要助攻的話，我一定幫！」
「呵，那還真是謝謝你了，魯蛇」
「嗚嗯……」
他在被我虧之後，一臉不悅地就拿起背包匆匆離開了。
我也拿起背包準備回家休息。
咖啡廳外。
即便是晚上，依舊感受的到夏日的難耐，特別是在離開冷氣咖啡廳後。
我走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一旁的汽車頭也不回的經過身旁，感受到城市裡的孤寂不是第一次了。
在無趣的世界裡，期待著一絲的生機，而那個生機就像突然的閃電一樣，出現在我眼前。
「嗨」
「嗯？」
嬌小的身軀，平凡卻可愛的臉蛋，無趣的雙眼，漆黑的瞳孔，在瞳孔映照出我的臉時，眼神頑固地漸漸有神，而我的嘴角也調皮地上揚。
「妳也在等公車阿」
「恩，是阿」
……
……
我這是什麼奇怪的開場阿阿阿阿阿阿!!!!!!!!!
不不不不行行行行行行我我我我我要要要要要想想想話話話話題題題。
痾…..我想想，講講最近過得怎麼樣，不對不對，以她的個性大概只會回沒怎樣吧，那那那我要說些什麼。
阿!
「妳……今天怎麼會在這裡搭車？平常都沒看到妳」
我差點忘了眼前的事實。
「我去考多益」
「多益？英文的那個？」
多益的英文測驗我多少也有些耳聞，但我實際上沒去考過，畢竟我功課並不好，對外語更是有障礙。
「嗯」
「那、那考得如何？」
她先是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說「還不錯，應該比上次好」
聽得出來她的語氣有些不安與不確定性，不過還是相信著自己。
「上次是多少？」
「八百」
。
。
。
「八百不是快要滿分了嗎？！」
「至少要八百六才有金證書」
她很平靜的回我。
每個人的需求跟目標都不一樣，但是她的目標真高。
「八百分還不夠嗎……」
「不夠，我想去應徵的公司與職位有金證書比較好幹掉別人」
她用『幹掉』字眼，該怎麼講，還真有她的風格？
「喔~還真厲害啊～」
我不由得讚嘆，但是對方似乎並不這麼樂觀。
「去年失敗了，即便這次成功，我還要考托福，所以可能要在奮戰幾年」
從她的語氣中，感覺的到一絲無奈與憂愁，彷彿被世界欺騙一樣，這也似乎可以說明之前她為什麼會在那時如此陰暗，原來是因為對自己的不滿足。
面對這樣的情況，我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靜靜的看著眼前的車往來。
老實說我討厭比較，把別人人『幹掉』的想法早已丟出我的腦海，比較雖然能證明一些價值，但是卻是用快樂與熱情去付款，我喜歡泡咖啡，但是我發現，我學到最後，我想要的不是去如何泡出一杯香氣四溢的咖啡，而是如何戰勝別人的咖啡。
所以我停止了製作咖啡。
比較能讓我們選出最好的選擇，但是失去又是什麼呢。
不過或許對她來說，這樣才能證明她的價值。
「所以跟妳那次是這樣心情不好囉」
「哪次？」
我們頻率沒對上。
「我請妳那次」
「蛤？」
喔，我忘了她不知道事實。
「草莓蛋糕」
在我講完關鍵字後，她思索了一下，然後露出驚訝的表情。
「喔~原來如此，所以這麼說，你當時騙我囉！」
也不算啦！我的招待也沒有說錯啊～
「痾……對不起」
我孬了。
「算了，你要講什麼？」
「妳當時點了一杯維也納咖啡，妳……想聽聽維也納咖啡的故事嗎？」
她稍稍的猶豫了一下。
「好……」
於是我開始訴說這個淒涼的故事。
在一個不同於今天的寒冷冬天的夜晚裡，一名馬夫坐在明亮的舞場外，獨自一人在外頭喝著咖啡，他聽見裡面出來的音樂與歡樂聲，但他聽不到他女主人的聲音。
在馬夫心中，他的女主人是神聖且高貴的存在，他知道即便現在她與其他人在裡面互動，但最後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馬夫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被她愛上的，所以他只是靜靜的喝著他的『維也納咖啡』。
「還真是個悲傷的故事呢……」
沒錯，世界上有著很多令人絕望的事情，『如果錯過了，就不能在參與，否則就是打擾』，這就是維也納咖啡背後的含義。
「維也納咖啡是在黑咖啡的苦澀中，擠上極甜的鮮奶油，據說是在駕駛馬車時，馬夫為了不讓咖啡灑出來，而在黑咖啡上擠上鮮奶油，這樣就可以防止咖啡灑出，還兼具保溫的效果」
在我說完後，她沉思了幾秒。
「該怎麼講……不愧是在咖啡廳工作的人」
「我只是個服務生罷了」
如果我繼續當咖啡師的話，我可以抬頭挺胸的看著她大聲地說我是會泡咖啡的男人嗎？還是說我當上咖啡師後這段緣分就不同了呢？
「其實我在猶豫自己要不要繼續做我以前最喜歡的事，我一直有個疑問，我早已錯過的事物，是否可以在參與呢？」
我錯過了我的時間，錯過了機會，錯過了努力，錯過了讓自己快樂，這樣的我，還可以拿回我想要的事物嗎？
在停不下來的世界裡，我的選擇不會在被重選第二次，我後悔了嗎？可能吧，我不清楚另一個選擇的自己，不清楚另一個世界線上的自己，不過，我依然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我的鬍子從未停止成長，而我卻在原地踏步。
「你……鬍子變長了喔！」
「蛤？」
「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時，就來辯論吧！」
「不是！等等妳在說什麼？」
「首先，你滿意現在的樣子嗎？」
「痾……不是，這太突然了，我不知——」「如果不回答的話，什麼都得不到喔」
……
我……
「不喜歡」
「很好，那你想怎麼樣呢？」
「我想要重回自己的夢想」
「那為什麼在猶豫呢？」
「因為我害怕自己回到以前的樣子，重蹈覆轍下去」
「那停著有什麼好處呢」
……
逃避……
……
不對……
應該是——
「沒有」
「那就好了啊！與其害怕在原地打轉，不如奮力一搏，反正你永遠回不到以前的你，因為錯過了，就不會再一次」
她只是淺淺的微笑。
失去的東西不會回來，你只能開創新的事物，錯過了就讓它去吧。
我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看著眼前的她。
「謝謝」
心中的種子像被施肥後一樣，快速且大量的成長，心中自己的苦味，被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甜而不膩的鮮奶油，而妳的笑容，滲入了黑色的咖啡中。
我想，我喜歡上妳了。
在我對定下自己的心意後，感覺遲到很久的公車終於到來。
「那就這樣，你跟我同車嗎？」
「不，很可惜沒有」
「是喔～那掰掰」
「掰」
在她踏上了即將離我而去的公車，在最後一刻，她回頭。
「啊！對了，你的鬍子真的長了」
她嬉鬧的吐了舌頭。
「咦？」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車門已經阻絕我們兩個，之後公車就離我去，只留下我的惆悵與孤寂。
在我轉身要離開時，我摸了摸自己嘴唇附近。
「真的長了，不過，似乎無法掩飾我的笑容呢」
在讓人幸福的氣氛下，在回到溫暖的家路上，在我最不想發現時，我心中的事實一直突然拍打著我。
『我們其實是不同世界的人』
「那個……店長，我可以幫忙咖啡的製作嗎？」
有著一把年紀，但卻體態良好，明明可以輕鬆自在，卻身穿西裝，他是我的老闆，也就是這家咖啡廳的店長，據說他還有兼職另一家酒店的店長，是個厲害的人。
有著慈眉善目的他，在我面試這家店時，有曾看到我的履歷上有咖啡師的執照，他當時有詢問我說為什麼不想應徵咖啡師的職位，而是一般的服務生，我最初只是隨便敷衍了幾句，然後就當上了服務生。
店長都時常照顧不同的員工，而我也是被受照顧的人，在相處一陣子之後，我也有跟店長說我為什麼不想繼續做咖啡的原因，而他只是回我『那你想要繼續泡的時候，我隨時都在』。
「嗯，當然！我等很久了」
店長朝氣有活力的聲音讓我對於未來的不安感到許多的緩解。
此時的我有種能遇到這些人真的太好的想法，而想到這裡，那張臉龐有在我心裡盪漾著，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依舊無法下垂。
在店長允諾後，我帶著感謝的心情離開了咖啡廳。
一開門，就感受到涼風的吹拂，四季的變化要迎來下一個變化，但我的心情依舊澎湃，面對未來的未知，在我想起妳的瞬間，顯得更加堅定。
冬日。
似乎回到了以前泡咖啡的手感，嗅覺與味覺也回到了當初的敏感，不過這是不夠的，可能在過一陣子之後，我就要去進修咖啡的專業，換句話說就是我可能要離開這家咖啡廳了。
在我要下班時，輕輕的推開門，冷冽的狂風從縫隙竄入，在門尚未開啟，就感受到冬將軍的強烈意圖。
在我努力堅持住冬將軍的攻勢時，那名叫林欣彤的學姐走到我旁邊。
「那個……稍微陪我一下好嗎？」
「欸？喔、喔好…..」
學姐的臉上似乎寫著煩惱兩個字，基於她也照顧我的份上，我壓抑住我想回家的衝動，絕對不是因為太突然了我來不及反應。
「所以，學姊找我有什麼事？」
學姐與我站在路邊，看著眼前回家的車來回經過。
因為咖啡廳關門的關係讓我們暴露在戰場上，寒冷的天氣讓我恨不得趕快結束談話，但因為學姐有事，我又沒有拒絕，所以只能乖乖的聽學姐講話。
「最近有點想要離開男朋友，但是心還沒定下來，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跟學姐並沒有深交，她有男友的事，也是我從同事那聽來的，現在她突然問我想法，是不是背後有什麼。
「學姐為什麼要離開呢？」
「是這樣的，我男友他是藝術科的，在他畢業後就要直接入職，但是我畢業後，還想進修，所以未來見面的機會可能變少，而且我也不會在國內讀書，遠距離的戀愛似乎有點困難」
講得很有道理，不過如果這麼有道理還需要商量的話，那麼這句話一定有沒道理的地方，而人身上最沒道理的地方就是『感性』。
就像你明明知道喝全糖珍奶很容易胖，對身體也不太好，但是喝了很『爽』，於是你產生了猶豫。
「那妳在迷惘什麼？」
我像是射了一支穿心箭一樣，直接射入核心問題，同時也像面對曾經的鏡子對話一樣。
「嗯……就是在這一段時間了，他都很照顧我，突然這樣離開，好像對不起他」
不對吧。
「而且這樣我們可以比較專注在彼此的目標上」
不是這樣的吧。
「所以啊～我在想到底——」「學姐」
我打斷學姐講話，雖然很不應該，但是我心中有股怒火。
「妳不想跟他分開嗎？」
「！！！！！」
學姐的眼神充滿訝異、徬徨和不安。
分開是一生中會一直持續經歷的事情，但有幾次是我們願意的呢，即便分開是為了更好的明日，但是自己卻是很難接受，因為我們有感情。
看到學姐的樣子，我有股不安的情緒在心裡亂竄，我的開口似乎是內心的反抗。
「其實家人反對我們交往，即便他很努力的讓他們喜歡他」
據說學姐的父親是一名大學教授的樣子，而且非常嚴格，雖然具有偏見，但似乎非常合理。
「那學姐怎麼想？妳……喜歡他嗎？」
學姐低頭看向地板，即便是夜晚，也感受的到她臉上的陰影。
在思索幾秒後。
「我……喜歡他，非常喜歡他！他讓我在無趣的世界看到了歡樂」
從學姐的眼裡傳來了像流行一樣的光光芒。
「他從以前開始就喜歡我了，但是以他的情況，在大家的眼裡都不是很看好，畢竟，在大家眼中，我是為很有能力的女強人，我不會去看上一個被認為又窮、長相普通又沒有什麼未來的人」
隨著她語速的加快，流星的光輝也漸漸離遠，恣意在心中的情感也像水龍頭流水般的傾斜而出。
世界是以貌取人的，即便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我們依然如此。不被看好，但最後逆轉的故事很多，但失敗的例子也稱不上少，誰願意去相信一個難以想像的未來呢。
「但是……他明知道這是很難成，但卻不曾停下，也不曾打擾，我喜歡他早已在心中訂定，即便周圍的人嘩然，我依然相信我的選擇，即便爸爸很生氣」
憤怒與糾結的情感纏在一起，我與學姐的心情像量子糾纏一樣，彼此影響著。
不同的地方在於我在氣我自己。
「難道這不是種執迷不悟嗎？」
痛。
「不，或許這只是自我意識過剩」
心。
「難道就不該反抗現實嗎？」
在反抗。
「不，只是符合常理的選擇」
不想面對的現實。
「難道……要放棄嗎？」
我喜歡她，但是我也知道自己與她的世界是難以交集的，即便有了緣份，但我真的可以擁有嗎？明明知道卻視而不見，而學姐的例子，彷彿在拿著大聲公在我耳邊講話。
看到學姐充滿希望的例子，不想要跟學姐走到同樣悲傷的結果，所以也不想要學姐的事情破壞了我的想像。
只是自私的想法，與自我的問答。
我……
「不——我不想放棄，但……」
事到如今，有些話也只是空洞。
但——
「如果不想錯過的話，就用盡全力去爭取吧」
還沒錯過所以可以繼續追逐，一但錯過了，就沒有機會再來一次，所以在錯失之前，就用盡全力去不要錯過。
對學姊來說，離開他的根本原因或許並非家庭因素，而是為了他好，因為喜歡他，所以希望他好，不希望他浪費時間在自己身上，也不希望他痛苦，所以離開他。
學姊的淚珠像被冬日的寒冷給凍結卡在雙眼打轉。
「我……喜歡他，真的……好喜歡他」
學姊用冰冷的雙手遮住自己的雙眼，然後緩緩地蹲在路邊，啜泣的聲音未停下，我想，她跟愛他的愛的心情一樣吧。
我不知道他們發生了甚麼事，但是我想對他們來說，一定是無法迴避的情感。
正當我拍拍學姐的肩膀安慰她時，一台老舊的摩托車停在對街的路邊上，一名男子拿下了安全帽，然後看樣這裡。
他先是驚訝地看向學姊，然後看向我，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還真是個好人呢」
我小聲地說。
最後在男友的安慰下離開，一路上還放閃，閃瞎了我的眼睛。
後來我問學姐，為什麼要來問我。
她則是害羞地說「感覺從我身上看到她男友的影子」。
冬季戀歌。
聽起來很浪漫，但對她應該沒什麼效吧……
即將來到了新的一年，冬天也漸漸走向尾聲，冬季戀歌顯得不切實際。
今天是跨年的晚上，同事早早就下班慶祝，雖然他們也有邀請我，但是我不太喜歡慶祝新年，我只想要平淡的度過一年。
在年輕人都跑走的店裡，留下我跟店長，因為店長有一把年紀了，這樣麻煩他陪我實在不太好，畢竟他也是有家人，所以建議他早早先關店回家。
而他只是說了一句令我不解的話。
「即便是大家都在快樂相聚的日子裡，也是會有人想要陪伴」
正當我完全聽不懂店長在講什麼時，來自門口叮的一聲鈴鐺傳來，打開了我的心房。
她很意外的來到店裡，我趕緊向前去招待她。
「你們要關店了嗎？還是——」「沒、沒有，我們還在營業，歡迎光臨!」
我帶她走到她最常坐的靠窗座位。
「要喝什麼？」
我把菜單拿給她，事實上我大概可以猜的到她要喝什麼，畢竟認識這麼久了。
正當她在看餐單時，我開口問她。
「要不要，喝喝看我泡的咖啡」
她抬起頭來看著我，然後露出那融化人心的微笑。
「好」
「最後問一下，妳喝酒嗎？」
「來~」
我輕輕的把愛爾蘭咖啡杯放在她面前。
「這是……？」
「這是基於愛爾蘭咖啡為原點去特調的咖啡，是我與店長研究出來的特別咖啡，妳可以算是第一個喝的顧客」
愛爾蘭咖啡。
它的咖啡杯是使用類似喝紅酒的酒杯，上面有著三條不同高度的線，第一條是愛爾蘭威士忌，第二條到第三條之間是曼特寧咖啡，而很特別的是第三條其實就是杯的表層，第三條線以上會擠上大坨的甜滋滋的鮮奶油。
當然這只是一般的配方，我與店長有另一套版本，至於內容是什麼？秘密！
愛爾蘭咖啡最特別及有趣的地方是它的製作過程──烤杯。
烤杯是將咖啡杯放在一個奇形怪狀的背架上，有點像在酒精燈旁加兩支桿子，這個設計會讓她呈現傾斜的狀態，此時會在杯子與杯架之間點火，然後旋轉酒杯。
「那我要怎麼喝呢？」
「不用攪拌，直接喝下去，你就可以喝到它的的濃醇」
她先是聞了聞味道，在聞到了很濃的咖啡香後，把杯口放到嘴邊。
我吞了吞口水。
如果是好的愛爾蘭咖啡的話，理論上會先喝到奶香在喝到咖啡香，層次分明，而且會有微苦的咖啡味。
「嗯？感覺不苦欸~」
她在喝完後，直接脫口而出這句話，很有她的個性，想必是未經大腦得出來的真實感受，雖是如此，但我未覺得傷心。
因為這是我要的結果。
「嗯！這是我有細心調整過後的結果，我知道妳並不完全喜歡苦味」
草莓蛋糕、維也納咖啡以及她先前點的餐點，都偏向不苦或甜蜜，從這裡可以感覺到她陰沉與成熟底下的可愛與少女心。
在我講完後，她只是淺淺的微笑。
「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
我拉了一旁椅子過來，盡量很自然的坐下。
「為什麼妳總是在晚上來咖啡廳，然後一直待到要結束營業前才離開？」
她總是一個人在座位上看著我看不懂的英文書，很認真的記下裡面的字句。
「因為晚上總是比較安靜，很適合去學習，但是一個人的時候又顯得孤單，所以我總是來到這裡，而且你們晚上沒什麼生意」
她吐槽完我們店的情況後，稍稍的吐了舌頭，調皮的模樣真的很可愛。
「原來如此，那妳今天為什麼來呢？」
在我問到這個問題時，她原本要放到嘴邊的咖啡，在快要碰到嘴唇時，停了下來。
然後她緩緩的說。
「單純想來」
我笑了。
之後我們聊了許多事情，大至人生議題，小至明天吃什麼，在暢所欲言的對話中，我的嘴角一刻也沒垂下，快樂的氛圍在我們身邊跳舞。
只希望此刻成永遠。
或許我沒有發現，也或者我再次視而不見，在快樂之中，她的眼神隱隱約約透露著悲傷。
十一點四十五分，跨年倒數。
我起身。
「從這裡勉勉強強可以看到煙火喔！要出去看嗎？」
我向她提出邀約。
然而她先是看向窗外的天空，猶豫了一會，然後搖搖頭說「我累了，今天先到這裡吧」。
我的失望被壓在心裡，試圖不讓臉上的笑容消失。
「好吧，我也要下班了」
我走向休息室。
在進去前，我看到她也起身走到櫃台結帳，當然，店長是不會向她收錢的，我跟店長已經講好了，這次就當作練習，不要跟她收錢。
我走入員工休息室。
※
「啊……那杯咖啡不收錢」
店長和藹可親的對眼前的女性微笑。
「謝謝」
而那名女性點頭表示感謝。
「那個……我有話想要請您轉告給他」
*
「嗯？店長，她人勒？」
「她剛已經走了，她說她有話要我轉告給你」
店長一臉嚴肅的看著我，平時笑容滿面的他，現在卻給人相反的感受，讓我對於他接下來的話感到非常不安與緊張。
「她說：『我們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接下來我會離開台灣，去國外就學，很遺憾我們不能在見面了，謝謝你』」
「什——」
嘎嘎嘎嘎嘎嘎啊。
無盡的噪音在我腦裡亂竄，心中的鈴鐺成了大笨鐘，不停地用低沉的聲音怒吼著。
如雷般的打擊，如玻璃般的破裂。
一分一秒的時間，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刺傷。
眼裡的淚水無法傾斜而出，因為痛苦壓過了悲傷。
錯過的事物，無法在挽回。
腦中跳出的字句如長槍一樣刺進我的創傷。
難道我已經沒有——
「她才剛走，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店長大聲斥責的聲音敲醒了我已生鏽的鈴鐺。
我丟下書包，向店外衝去。
最後我隱約聽到店長的呢喃。
「加油啊」
※
「為什麼麼要這麼說？」
店長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女性。
「咖啡……很好喝」
女性的雙眼直直的看著店長，而店長感受的到她眼神中的混亂。
「其實我知道喔，愛爾蘭咖啡的故事，在看國外文章時意外看到的」
愛爾蘭咖啡故事。
有一位在柏林機場工作的酒保，在某一天遇到一名讓他一見鍾情的女性空服員，他嘗試想要跟她說話，但一直都沒有機會，因為那位女性並不喜歡酒類，而是喜歡咖啡。
在酒保的努力之下，他調製了一杯咖啡雞尾酒，然後刻意的放在那位空姐的菜單上，但是空姐遲遲未看到那個餐單。
直到某一天，她像酒保點了一杯他特調的咖啡，酒保當然興高采烈地去煮咖啡，此時的他已經等了這個時刻一年了，眼淚在泡的過程中差點落下。
而那位空姐非常喜歡那杯咖啡，之後每次停留在機場時，都會點一杯來喝，兩人從此閒話家常，她告訴了酒保世界有多大，而酒保教會她如何煮咖啡。
而他教她的咖啡就是愛爾蘭咖啡，也就是那位空姐最喜歡的咖啡。
然而這段日子也是有消失的一天，空姐決定不再當空服員。
她最後對酒保說了。
「farewell」
「那是再見的意思對吧？」
店長的眉頭恢復了以往平時的從容與自在。
「嗯」
*
我用盡全力的跑者。
猶豫是跨年夜，所以公車與捷運都會加開班次，那麼離這裡最近的空車站，就是那裡了。
寒冷的冷風灌到了我的臉頰上，我努力的衝破眼前的冰冷，因為心中的話還沒說出，因為不想被現實給擊倒。
我不知道她為何不告而別，也不知道我在她心中是如何，但是我想要把自己的心做一個了結。
「碰！」
我看向右側的天空，炫麗的煙火炸裂在陰暗的天空，因為風不小的關係，所以看到非常清楚。
此時為一月一日，新的一年。
※
在日文裡有一句話叫sayounara(さようなら)，意思直翻叫「再見」，但是實際上它含有「永別的意思」。
「goodbye可以當作下次見的意思，而farewell有著可能不會再相見的含義」
也就是不會再見的再見。
所以空姐之後，也沒有在看到酒保了。
而她也發現愛爾蘭並沒有這種咖啡，這是酒保為了她親自調出來的。
「是個不知道算悲傷還是普通的故事呢」
「店長應該知道這個故事吧？」
「嗯，是知道這個故事，但是我不知道妳的想法」
聽到店長的暗示，那位女性微微的低下頭。
「本來是想親自告訴他的，但是我們未來在相見的機率也不高了，我剛才聽到他說他要去進修咖啡的專業，而我的未來也會待在國外，即便交換了聯絡方式，也因彼此忙著各自的事物，也不會有時間在相遇了」
幾年可以摧毀很多事物，幾年可以風化記憶，幾年可以改變事物。
「所以妳打算這樣不告而別？」
「因為不想farewell，也不一定會Goodbye，所以選擇不告而別」
如果命運會在相逢的話，那麼這些行為根本不會有影響。
說完女子轉頭準備離開。
「謝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
「嗯，不客氣，謝謝妳這段時間的陪伴」
女子開啟了大門，門上的鈴鐺並未響起。
而女子最後呢喃的了一句話。
「我想把我們之間的樣子留在現在美好的時刻」
*
下一個轉角就是公車站了。
我該說什麼呢。
天空的煙火真美？
新年快樂？
果然最後還是那一句——「我喜歡妳」
彎過轉角。
眼前的綠色公車停在站牌旁，她正在踏上公車。
我咬緊牙根，最後的奮力一搏。
我大跑著。
時間像是慢了下來一樣。
我聽到我的呼吸聲，聽到了公車關門的氣聲，以及我內心想大聲說出的話。
「等一下！！！！」
我不知道公車司機的眼神往哪看。
我只知道她離我越來越近。
到我身邊時。
她只是默默的用手擦了眼睛。
……
……
……
……
……
……
……
……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車門已經阻絕我們兩個，之後公車就離我去，只留下我的——不，什麼都沒留下，也沒有傳遞。
『如果錯過了，就不能在參與，否則就是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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