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為花 - ＃2

「嗨，我來了喔！」分類完成後，聲音在腦海中出現。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96fWAmgNu

從第一次遇見「聲音」後，已經過了十多天。接收訊息的斗篷快要被黃白相間的洋甘菊佔滿，機械腿也被從關節隙縫中冒出的枝葉卡住。

它的效能越來越差了。

洋甘菊皺了皺眉。那個小動作似乎被「聲音」發現了，他有點失望的說：「都認識那麼多天了，不要那麼嫌棄我嘛！開花可不只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大家喔。所以不要討厭我，拜託啦！拜託好嗎？」

洋甘菊面無表情，點開初代軀體的記憶影像，接著昨天的進度繼續看下去。

「……又把我們可以相處的寶貴時間拿去看影片了，真的是！」聲音有點生氣「從第二天開始你就一直在看，而且不聽我說話，超沒禮貌。嗯，我決定了！我也要來討厭你。」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19KtrG5Zt

洋甘菊沒理會，專心的看著。

自從知道中毒原因和初代有關後，洋甘菊便會在每天的工作完成後翻找初代的記憶影像。雖然缺乏休息會讓自己的效率持續降低，但這也是為了快點找到解毒的方法。

影像的的最後，總會看見第一天和初代記憶軀體對話的那個男子。他每天都最後一個離開房間，又會在離開前和初代講上幾句話。

影像中，他稱自己為「獻花人」，但他並沒有遵守第一天的承諾，給初代一個名字。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qZM8rtaJN

這天，他也同樣留在無人的房間裡，隔著螢幕和初代講話：「半年過的很快，希望你適應的差不多了，希望吧？」

他隨手在螢幕前輸入一串串代碼，那些字符在enter後化為資訊，緩緩爬上初代披著的斗篷。

「雖然可能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嗯，這是『花朵』的資訊，就送你了。不過，你應該也感受不到開心或是其他情緒吧？的確有點多此一舉，但也算是我的心意……嘛，今天的工作辛苦了。」

這也是他每天離開前的固定儀式：為初代獻上花——的資訊。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ZnpULDxz

獻花人在輸入資料和講話時頭是低著的，第一時間沒看見屏幕上冒出閃爍的直線，和逐漸出現的文字。

「明天也得繼續。不過，總覺得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問題。只有……只有每天晚上和你說點話、送點什麼才能——」獻花人抬起頭，隨後愣在原地。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OSwPOgrx

【謝謝】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V2ELRaKE

那兩個字在螢幕的右上角待著，後面「待輸入」的短直線閃爍著。

記憶軀體和他對話了。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tCUnEHO6

儘管每次獻花人離開後，初代都會做出簡短的回覆，但那也沒有被任何人知曉。

直到現在。

獻花人呆住了好幾秒，視線被螢幕上的兩個字鎖死。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ABF0uC81U

再度開口時，語氣不穩的顫抖著：「……天啊……什麼？」

還沒回過神，那閃爍的直線換到下一行，又出現新的字句：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9KeJh4mND

【謝謝，那些花】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h6w5e494

「不不不我知道你在謝什麼，我只是以為你不會想和人講話……道謝？」獻花人有些慌亂「你你你喜歡就好，雖，雖然只是資訊。」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5ZuuxSDJ

【嗯】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pLbct1O5o

「嘛，時間有點晚了……先走了，晚安！」獻花人草草結束對話，關掉實驗室的燈。

走出大門前，還能隱約聽見他在叨念「天啊」「怎麼回事」之類的詞語。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6gCZ8xMe

「…..你也，晚安。」初代聲音依然沒被聽見。

洋甘菊再次暫停影像。它和獻花人一樣，被螢幕上顯示的字句震驚。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jKEKGgEF

和外界交流、和人類交流什麼的……並不是記憶軀體必備的事項。它們只需要不斷接收再接收，並不需要輸出任合屬於自己的東西。

但不代表不能。只不過，自己並沒有向外界發送訊息的渠道。就算是之前因為中毒向人類聯繫，那也只是在幾個固有選項中發送「求助」訊息。

換言之，洋甘菊無法和旁人交流，但初代可以。它沒有像初代一樣擁有可以看到人類的巨大螢幕，也無法傳輸屬於自己的一字一句。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nuc4dgJom

「我問你」洋甘菊向腦袋中的那個聲音詢問「為什麼我的環境和初代不一樣？我沒辦法和任何人交談，和初代斷路有關嗎？還有，第一天我就問過的，你是誰？」

「這個噢……之後就會知道了。關於這些小事一點都不用著急，你要著急的是我可以陪伴你的時間要沒了！因為你又把時間拿去看影片！」

洋甘菊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這幾天相處下來，它發現只要不做任何事，「聲音」就會閒的發慌然後開始和它講話。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MP7TLQP11

約莫三十秒的沈默後，「聲音」再度開口：「好吧，看在你根據影像認真發問的份上，我就給一個提示。但僅此一回，下不為例喔！仔細看一下最近外面傳來的那些『記憶』，聰明的你應該就會知道一些東西了！哇啊沒時間要——」

聲音消失。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dwyMj9HA

最終，聲音還是沒有回答它的問題。洋甘菊無可奈何，打開最近的資訊紀錄：

加入會員的廣告影像、重要考試考差了的心情、某種奇怪的味道、寵物失蹤的心情、有關前女友的記憶、覺得自己很糟糕的心情、蜂蜜氣味、宴會上糗事的記憶、珍惜的禮物不見的記憶……。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u3Cef4o6

洋甘菊慢慢皺起了眉頭，逐漸眯起眼睛。

或許是因為效能逐漸下降，在整理時，它沒精力去注意這些資訊的樣貌。一旦仔細地將每個片段審視過，它才發現心情不由自主的差了起來。

都是些什麼糟糕的記憶。

諸如此類還有「被上司狠狠地罵了」、「剛好錯過最後一班車」、「最信任的人出賣自己」……佔據了許多許多。

或大或小、各式各樣的負面情緒湧入洋甘菊的身體。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jQgQh5kv

平日不是沒有這類型的資訊。只是，這幾天它們盤據了整體比例，在體內增長。

而數值開始明顯上漲的時間，正好是它中了『開花』之毒的幾天後。

怎麼回事。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2Vej95IT

還沒來得及細想，洋甘菊就強制進入睡眠狀態。

再不休息，會沒辦法執行明天的指令。

記憶順著斗篷邊緣緩緩爬上，有些卡在開花處，不得不繞開，和其他資訊撞在一起。

洋甘菊的效能正在急速下降。

在「聲音」給出提示後又過了一個星期，花朵佈滿了半個斗篷。

洋甘菊只能草率的處理不斷湧入的資訊，並用所剩不多的時間，在初代的記憶裡尋找解毒的辦法。

「聲音」每日依舊在差不多的時間出現，還是在說自己浪費了和他的相處時間。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gAJNWKPoJ

洋甘菊繼續播放。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07gnINIk0

第七個月：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Ok3PLZJBh

「今天的花，給」獻花人按下傳輸鍵「這個月下來還好嗎？」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Su1zUmJkf

【順利】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2gAlRBAHZ

「那就好。不過我這邊就不妙了……各種事項的進度都太慢，上面催的我都有點麻痺了。」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0LFM4GSUd

【什麼事的進度？】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3QmTPS6l

獻花人停頓了下：「對你來說不太重要啦，不過，我會加快處理速度。」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8mokUIdf

【記得休息】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fwnWvDdn

「我盡力吧。你也是，不要勉強，有感覺到哪裡出問題一定要說。雖然你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啦……？」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uQTzFgd7

【不會讓你擔心】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yTcWCCwf0

「嗯，謝了。哈嗚……」獻花人在面罩後打了個哈欠「看起來該好好的讓全身休息，抱歉，今天只能到這了。晚安」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DnPS5iT2y

【晚安】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vwpdYsX5A

第十個月：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aC3r12DKq

【你總是送我一樣的花】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b8aq3K6Z

「……嗯？是想換一種嗎？」獻花人停下輸入編碼的手。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KhIC9Lx3

【不。想知道為什麼是這種花】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3ndJJqy6

「噢，這樣嗎」他低頭繼續輸入「洋甘菊這種花，有『植物醫生』的稱號。種在旁邊就能讓垂死的植物復甦，還可以保護其不受病蟲侵擾，是一種溫和的花朵。」

獻花人的手指點了下enter，獻出花朵：「只要存在，就會讓身旁的事物打起精神……和你有點像呢。」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KwYHZVSib

【？】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2Nx0nJCMs

「還記得一開始的六個月嗎？那時候壓力真不是普通大，煩心事都匯聚在同一個時間……最主要還是愧疚吧。嗯，不管這個。剛開始的那段時間，我每天離開前都會和你說點什麼。雖然你沒有回覆，但也是個小小的抒發點、小小的救贖」儘管看不清面罩下的臉，不過，獻花人肯定笑了「這麼說有點……肉麻？但對我來說，你就是洋甘菊一樣的存在。」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23grvkYr

螢幕上的短直線閃爍。

短暫的安靜後，才冒出文字：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4qgmc7bs

【原來如此】

【謝謝你告訴我，我很……開心】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jepvqVgX

這次輪到獻花人沈默。很久，很久。

試驗室唯一的人聲消失後，只剩下各種數據跳動發出微弱的光，以不同頻率閃爍在獻花人白色的防塵服上。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XcdCB3xT

【怎麼了？】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v4Ic13hP

「……沒，只是，你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心情。」獻花人的語氣有點不穩。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1AqDFHsT

【嗯，我很開心】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dzvUAKVNk

「那就好。今天先這樣吧，我最近還是在處理之前和你說過的那件事，終於要進入最終階段，忙得很。那，明天見，晚安。」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o3Z5pzoK7

【晚安】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CbmK5gq6

第十二個月：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CT9bbmmqt

「一年了，有想要怎麼慶祝嗎？喝酒的話……你還太年輕呢」獻花人依照慣例輸入編碼「我想想，蛋糕如何？」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Bc51Drr0

【和之前一樣就好】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0ELGdVQCc

「是嗎，那麼——有了，你的洋甘菊」資料傳輸，爬上初代淺白色的斗篷「生日快樂，只可惜防塵室裡什麼都不能做，不然我也可以買個蛋糕——」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vIdNsJpan

【那個】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sSsxqE8j

「嗯哼？」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zqrVYmJc

【雖然在這種日子好像會破壞氣氛，但你之前說過，出問題時一定要說】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cM2J9B91X

獻花人立刻收起悠閒的情緒，語氣認真：「發生什麼了？」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6JXrEzSqq

【我變得……不想接受外界傳來的那些資訊。剛開始還好，但最近越來越不想看見了。它們都，好讓人痛苦。那些不屬於我的記憶湧入身體，為了指令必須知道裡面的內容。但是，為什麼每個資訊都不快樂呢？】

【不過，每天休眠前收到你的花、聽你說說話……還是很讓人高興。我覺得，只要這樣維持下去，就還有辦法執行指令。】

【所以，謝謝你，獻花人】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EiSKTZH7c

很久，獻花人沒有任何動作。過於漫長，以至於初代差點進入休眠。

只是同樣頻率的光交錯閃爍……。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otcO7oN9S

「對不起。」聲音很小，聽不出顫抖。

獻花人關掉燈，離開實驗室。並沒有說晚安。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6Xk20Vm3m

隔天：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P4BzVGuY

各式各樣的記憶依然攀上斗篷的邊緣，緩緩輸入初代體內。

凌亂的影像在腦中快速閃過，從未真正出現在眼前的畫面快速切換。

不想看、不想了解、不想深入，那些不屬於我卻刻印在體內、不快樂的故事們。

以前感受不到那些難受的沉悶，現在越來越嚴重，喘不過氣——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kBxUsWMb

「這是什麼？」初代停止整理資訊。它在某個記憶中面見到熟悉的聲音、陌生的畫面。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smef7sfM

『……今天我們都辛苦啦，記憶軀體。』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QWORwuj8

「獻花人……？」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fGgVDHQ8H

『是不是該幫你取個名字呢，叫「記憶軀體」有點繞口。我回去想想再告訴你。』

『嗯，這是「花朵』的資訊，就送你了。』

『你也是，不要勉強，有感覺到哪裡出問題一定要說。』

『這麼說有點……肉麻？但對我來說，你就是洋甘菊一樣的存在。』

『一年了，有想要怎麼慶祝嗎？喝酒的話，你還太年輕呢。我想想，蛋糕如何？』

『晚安。』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vY0UDpPXN

全部，全部都是獻花人對「洋甘菊」的記憶。

沒有後續影像了。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l4TFWx46

洋甘菊從畫面中回神，運轉系統。

同樣作為記憶軀體的它很清楚，獻花人把初代「忘掉」了。記憶軀體接收到資訊後，那些畫面、聲音、氣味都不會留存在人類的腦袋中。

為什麼？為什麼會選擇忘記，為什麼會發生在初代道謝後、為什麼沒有後續的影像？為什麼最近接收的資訊逐漸單一化？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FCkZC4Dy

「你還在嗎」洋甘菊喊到「那個……聲音？你還在吧，我有幾個問題想問。」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4h1i1Xatr

四周寂靜，無人回答。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V1LAzUjzI

洋甘菊忽然想起之前「聲音」和他說過的話：『關於這些小事一點都不用著急，你要著急的是我可以陪伴你的時間要沒了！』

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LmKiJiOs7

與此同時，斗篷的邊角，又悄悄盛開一朵花。

ns3.136.108.163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