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子裡的戀人 - 第三章-半枝煙勝過殘破的天國

「今晚你有時間嗎？」

嘴中叼著煙，看著手上的劇本，身材曼妙的美人阿姨心不在焉的問著阿火。

這個女人是聘用阿火當舞台設計的劇團負責人，通稱「煙夫人」，而阿火則稱呼她為「煙姐」。她的前夫是舞台劇界著名的男演員，後來因為外遇，導致兩人離婚了。

「有加班費嗎？」

阿火搬完最後一批舞台道具，汗流滿面的問道。

似乎是因為回答超出意料之外，煙夫人把視線從劇本中離開，睜大雙眼看著眼前的阿火，

「沒人教過你不要用問題回答別人的問題嗎？」

煙夫人覺得又氣又好笑，捲起劇本，朝著阿火的額頭打了一下。

阿火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想著不能得罪老闆娘，訕笑著回答道，

「如果不用加班的話，晚上的確是有時間的。」

「舞台的準備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待會跟我出去一趟吧，劇本方面的修訂想跟你商量一下。」

煙夫人話畢便隨即站了起來，手掌「啪啪」兩聲，台上的演員和其他工作人員見狀，都迅速集合到她前面。

「今天的綵排辛苦各位了，解散！」

辛勞了大半天，癱坐在地的阿火看著指揮若定的煙夫人，心中不禁浮現那大學時期，作為戲劇社社長阿雪的身影，沒想到如今竟然與這個四十幾歲的阿姨重疊了起來。一想到此，阿火嘴角不禁上揚。那是段最動人的時光，可惜未能地老天荒。而此刻、在這地，留給阿火的，就只有現實社會的壓力。那，是無盡的惆悵。

劇團的團員們魚貫而去，只剩下阿火在觀眾席上稍作休息。煙夫人從後台出來，看來已經收拾好準備離開。她看到阿火若有所思的坐著，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姍姍來到他身邊，緩緩坐了下來。

「有心事嗎？」

「嗯。」

「要來根煙嗎？」

「我不吸煙的。」

「那我自己吸吧。」

只見煙夫人在包包裏徐徐地拿出香煙，純熟地點了點火。她深深地吸了一囗，閉起眼睛，接著如嘆氣般呼出大量白煙。

阿火傾頭看著，富饒趣味的問道，

「有這麼爽嗎？」

「呵呵，」煙夫人看著沒有人的舞台，眼神中流露著一點悲傷，讓她在心中淌血的，是那段與前夫的回憶。

「半支煙勝過殘破的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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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阿火與煙姐修訂劇本，設計舞台到深夜。他沒有辜負老闆娘的期望，絞盡心力籌備這套舞台劇，甚至連晚餐也只是吃便利店的炸雞便當。

其實自從他入職而來，煙夫人早已察覺到他在演藝事業方面的才華。無論是舞台設計、音響、燈光，甚至劇本的演繹、演技的臨場發揮都有優秀的表現。而愛才的煙夫人也投放很多心力栽培阿火，積極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可能在她的心底裏--阿火就是那個前夫的替代品......

深夜，阿火獨自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路過海傍，迎面吹拂而來的海風讓他百感交集。他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那漆黑一片的大海。

「我面對的世界，似乎比我想像大得多」

他闔上了眼，張開雙手讓全身感受著海風。任由這陣海水味包覆全身，彷彿在治癒他那疲累不堪的身軀。

「扛起這個家，已經不再是一種憧憬了」

「..........」

「當年我們所拼命追求的自由奔放，已經漸漸被社會磨出了質疑吧？阿雪...」

「..........」2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X3URBrEd

沒有人回應。

那是理所當然的。

阿火依舊獨自站在海傍邊，他扶著欄桿，當年告白的情景猶言在耳。只是這次，他身邊沒有任何人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每當下班就到家樓下，阿火就不願意上去了。可能是因為忙碌了一整天？他已經不想再與任何人相處了。儘管那是家人，但和他們相處也只是叧一種形式的累。

阿火坐在公寓旁一個小公園的長椅上。

僅僅是發呆。

他不願意歸家。

他呆呆在想，想念以前兩人獨處的時光。

「我果然是個很自私的丈夫吧...」

阿火低聲苦笑著。

「我不是不愛我們的小孩，只是比起他，我卻更愛你。」

「..........」2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ZwTK2m1Du

沒有人回應。阿火的話語，如同塵埃般如同垃圾般，飄落到一無所有的地面上。

那是他說給自己聽的，毫無意義的告白。

「妳會否知道，這一刻我在想妳嗎？」

「或者說」

「我在想念以前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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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家門，阿火眼前的是在沙發上甜睡的阿雪。寧靜，又如此美麗。

他，看到一個陌生的她。

桌子上擺放著的，是早已煮好的味噌湯。

上面留著慰問字句的便條，阿火看著，卻感到微微的落寞。

從不關心，也不過問，

也不知她是從何時開始學會煮味噌湯。

但是阿火又怎會跟她坦白，自己早已在半路吃飽了便當。他輕輕拿起了湯碗，咕嚕咕嚕地灌進了嘴裏。

飽得難受，卻也自作自受。

他走入浴室，對著鏡子。他似乎看到了陌生的自己。過飽的胃意從肚子裏湧上來，伴隨心中的不適，阿火感到呼吸困難。

他意識到了，這個家看似是一個家。

可是，誰也在變得陌生。這個看起來是家的東西，如同籠子一般，裏面裝滿了兩人對這個家付出的心血。

也正因如此，

誰也不忍心破壞，誰也被困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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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世界，小籠子

漸行漸遠的兩人，

那是籠子也困不住想要逃離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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