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似真醉晚林 - 010 解心歸憶惜此楓（二）

思及此，聞若吟不禁輕嘆了口氣，與此同時，一名女人也正巧也朝他們走了過來，且一面走還一面道：

「有何不放心的？你們看這百絕劍派有多少年並未寄帖子給咱們斷雲莊了，此番請帖一來，對若吟來講不正是個大好機會麼？」

單論語氣，這話聽起來著實算得上是溫和，然論及內容，對聞若吟來講卻無非是句句帶刺，尖銳不已。

「妳說話就一定得這個樣子嗎？」隨後走出的男人略顯疲憊地嘆了口氣，儘管他其實也清楚，自己的話在對方面前向來是微弱得幾乎起不了作用。

「師父、師娘。」

見了來人，包含槿恂謙在內的四人同是朝他們行了個簡單的禮，可對於先前那句話卻像是沒聽到似的，無人給予任何回應。

「看這時辰，若兒妳也該出發了。」

「我是正準備出發沒錯。」聞若吟道，然一句話聽著卻不知怎地顯得有些生硬和冷淡。

「那可就幸好我和你爹有來得及給妳送行了，畢竟也不知妳此番一去還會不會回來呢！」

「……塵月！」

一聲低喝自耳際傳來，女人雖是旋即閉口不語，但臉上的表情卻不見一絲歉意或是慌張，相反的，她仍是維持著最初那笑臉吟吟的模樣。

身為斷雲莊一員，段塵月的地位可說是和作為莊主的段塵千平起平坐，而這不僅是因為她莊主夫人的身分，更重要的原因，實是因她乃上任已逝莊主之女。

年幼之時，段塵千作為大弟子投入斷雲莊門下，除了因其孤兒身分獲得莊主賜姓外，也在自家師父的促成下娶了青梅竹馬的師妹為妻，那人便是現任莊主夫人段塵月。

同門良緣，本該是一段佳話，卻鮮少有人知曉，在這當中其實還有太多錯綜複雜的故事，比如聞若吟的存在，又比如過往那段終於百絕峰的情緣。

「師父，按照您先前答應的，此番我們是一定得和師姐一同出發的！您可千萬不能臨時反悔啊！」吳子澈一臉堅決地道。

「那是自然。」段塵千倒也確沒收回諾言，反而還轉向聞若吟，道：

「不論若兒妳答不答應，此行我已決定讓阿真阿澈和妳一道去，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聞言，她又是瞪大眼意欲反駁，可槿恂謙卻是再一次搶在她之前開口道：

「妳就聽師父的吧！真真他們一路上定會乖乖聽話的，是吧？」

「那是當然！」花似真和吳子澈同時應道。

半响，見情勢一面倒地偏向另外一邊，聞若吟只得淺嘆了口氣，看向花似真道：

「我看妳，怕是此行目的根本就不是金商會本身吧？」

「欸？」

像是被人戳中心中所想似的，花似真先是一怔，少頃反應過來後才收起那明顯驚訝的神情道：

「百絕劍派作為三大門派之一，我那當然是想親自見識看看傳聞中的金商會是什麼模樣啊！不過師姐妳別擔心，我和老三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這話由妳口中說出來還真是半點說服力也沒有。」聞若吟搖了搖頭，即便心知此人說的和做的永遠不一樣，對此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而花似真也僅是維持著一如往常的燦笑，看似不經意地和吳子澈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又歛起那眸中之意，同後者一起向留在斷雲莊的幾人道了別。

「注意安全。」槿恂謙也跟著微微一笑，溫柔似水又暖如煦日，著實令人心安。

見此二人的笑容，聞若吟彷彿突然之間安定了些許。都說秋意蕭瑟、金風肅殺，可她畢竟是那個聞若吟，即便此行將去之地乃其生母逝去之所，她也定當無所畏懼。

至少，她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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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浮生谷以醫藥聞名，百絕劍派亦以崇武為眾所知。然而若論及其有別於各門派的特點，那麼必是不得不提到它那森嚴至極的門規。

自創派始，百絕劍派便只收女子，除此之外，但凡投入其門下，必得於若虛碑前立下此生斷情絕愛的誓言，依外界所言，此一門規實與浮生谷僅食清茶淡飯的理由有異曲同工之妙，皆是旨在淨其身、正其性、清其心，如此才能真正潛心於修道之中。

而百年來，百絕劍派弟子無不恪守此一準則，專心致志地在這深山習武修煉。前人大抵也沒想到，百年後會有一名女子，在即將接任掌門之際愛上他人，更因此背離門派、叛逃出山，只為與那人相守一世。

當然，那名女子同樣沒想到的是，她原以為得以信任交付一生之人竟會迎娶他的同門師妹，使那百絕高嶺之花最終淪落成了天下笑柄。

那女子正是聞若吟的母親。

是以，男子的身分自然無須多做解釋。

也因為百絕與斷雲之間有著這樣的一層過去，多年來，每逢秋時，各大門派紛紛開始動身前往百絕峰，卻唯獨斷雲莊被遺漏在了邀請之外。

所幸，不知該說是世人健忘，抑或是懾於百絕劍派於修仙界中的地位，多年過去，倒也並未真有人拿此事出來說嘴，雙方便就這樣井水不犯河水地維持了頗長一段時間。

直到數日前，百絕請帖飛書而至，斷雲上下困惑之餘，卻也不好拒絕這金商盛會的邀請，幾番思量，最後還是由聞若吟自告奮勇接下了這意圖不明的帖子，親身前往百絕峰一探究竟。

「師姐！這百絕劍派寄請帖來定然是居心剖測，妳千萬不能去啊！」

類似這樣的話，吳子澈在出發前已對聞若吟說過無數次，可依舊半點都沒能動搖對方做下的決定。

而她這照理來講不該出現的堅持，便也自然而然地成了段塵月那酸言酸語的攻擊對象。

畢竟在眾人眼裡，以聞若吟的身分，投入百絕這等名門大派之下絕對是比留在斷雲莊更好的選擇，或許就連她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接下了那張請帖。

「師姐？」

「……嗯？何事？」

「沒什麼，只是看妳似乎有些出神，得先把妳叫回來，以免待會走偏了都不知道。」花似真笑了笑，一路上倒是真如出發前所言的那般乖巧，甚至乖巧到連聞若吟都有些不自在了。

「瞧妳這幾日安靜的模樣，我才擔心妳莫不是把魂給丟哪了還沒找著。」

「那可不？我把魂都放在師姐妳身上了，而且還日夜看著妳呢！」

「……妳這孩子，修道人有妳這麼說話的嘛！」

「我那是關心之意嘛！」花似真一臉狀似有些委屈，但很快又變回先前那笑笑的模樣道：

「反正就算魂真丟了，我也能自己找回來的。」

「九爺妳就別在那瞎扯淡了吧！」吳子澈無奈地搖了搖頭。

「眼看這百絕峰就在前頭了，妳居然還有心情在那胡扯。」

「快到就快到了唄！那不是正好嗎？我還等著找慕凌討個道理呢！」

「喲！這會兒妳可把真心話說出來了，前不久不是還說是想見識看看傳聞中的金商會嗎？」吳子澈揚眉。

但花似真只是不以為意地哼了聲：「反正師姐早就看穿了，我說與不說都沒什麼差別的吧？」

「好了你們倆！才剛誇妳這幾日難得安分，怎的才過多久就又原形畢露了？」

聞若吟一開口，花似真和吳子澈當即閉上嘴，很有默契地對視一眼，隨後又很有默契地同時別開了頭。

見狀，本該對此頭痛不已的聞若吟卻是微微地勾起了嘴角，儘管那笑容淺得幾不可察，但她確實是笑了。

是啊！她怎麼會不知道呢，這倆孩子堅持跟著她前往百絕的真正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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