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 - Chap.2 - 最壞的日子，最美的邂逅

十八歲，未成年少女與成年人的分水嶺。

別人的十八歲生辰都是怎麼過的？生日派對？開香檳慶祝？穿起漂亮的連身裙打扮得無懈可擊，然後收禮物吃大餐？相約好友到迪士尼狂歡？

Abigail 不知道，那種十八歲在學少女的正常生活彷彿離她好遠，好遠。

大白天，Abigail 在書店當暑期工努力賺學費。回家路上，本打算買個小小的芝士蛋糕替自己慶祝生日，沒想到拍卡時終端機卻發出刺耳的「額餘不足」告示聲。

真倒楣！

「抱歉，你的八達通額餘不足，請問要付現金還是要增值？」店員禮貌地催促。

Abigail 一怔。奇怪，這張八達通卡不是綁定了母親的信用卡作自動增值嗎？

她回頭見身後尚有其他客人在排隊，只好匆匆掏出錢包回道：「現金吧。」

「盛惠五十八元。」店員公式地回應。

Abigail 付鈔後接過蛋糕，轉身前往附近的提款機。習慣使用電子支付的她，身上的現金少得可憐。

甚麼？戶口僅餘五十元？怎麼可能？！

她的銀行戶口明明有二萬四千多元存款，怎可能只剩五十元？慢著，剛才八達通卡無法自動增值，莫非……不會吧……

Abigail 掏出智能手機開啟通話記錄，飛快撥出標示著「媽媽」的號碼，無人接聽。

這是在開玩笑吧？今天可是她的十八歲生日！為人母者怎可以如此對待女兒，竟乘她生日當天將她畢生積蓄掏空？

可是心底那把理智的聲音在告訴她，若是何梓澄的話，即使挪用女兒的存款 Abigail 也不應該感到意外。

一個嗜賭成性、了解馬匹多於女兒的爸爸，一個熟讀股票號碼卻記不起女兒生日的媽媽，Abigail 還能抱甚麼期待呢？

拉開家門大閘，何梓澄聞聲轉身，完美躲開女兒的視線。

態度那樣閃縮，Abigail 幾乎可以肯定是母親虧空存款，「媽，我戶口裏的錢呢？」

何梓澄心虛地囁嚅道：「借來用一下而已，等派了息不就還你……」

這句話，Abigail 聽過不止一次了。

「那是我辛辛苦苦打工儲回來的大學學費，你怎可以不問自取？！」Abigail 氣得雙手不住顫抖，肚裏明明有罵不完的話，結果卻生氣得舌頭打結，只能吐出如此無力的一句控訴。

父親顧展雄扔掉手中馬報，二話不說往女兒臉上甩一巴掌，怒吼：「還唸甚麼大學！你這甚麼態度？書唸來有個屁用！整天輸輸輸的，我還用賭嗎？」

左頰傳來辣辣的痛楚，嘴角有點腥甜。

這不是第一次家暴，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Abigail 舔了舔嘴角的血絲，氣到盡頭，竟失常地冷笑起來 ── 十八歲生日，父母送她的「厚禮」實在叫她畢生難忘。

哀莫大於心死，Abigail 默默拉開衣櫃，隨手抓過數件衣物塞進背包，一手抄起飯桌上的芝士蛋糕朝大閘走去。

「走呀！有種踏出這個家門，這輩子也別回來！」顧展雄喊得聲嘶力竭。

回來？Abigail 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拉開大閘往外走。

走在街上，Abigail 的一張臉猶自滾燙疼痛。一陣晚風吹來，方才的霎時衝動褪去，理智重新歸位。

戶口被清空、身無分文的她能上哪兒去？又能投靠誰？Becky 連自己的睡房也欠奉，自然不便接濟她；Isabell 家境小康，在她家暫住幾天該不成問題，但畢竟長貧難顧……

Abigail 在巴士站的長櫈呆上半天，忽然觸電似的抓過手機查看時間：11 點 58 分。

先點了蠟燭再算吧，吃過蛋糕她就成年了，成年人要對自己負責。Abigail 插好蠟燭，摸摸膠袋，這才想起離家時忘了拿打火機。

耳際忽爾傳來清脆悅耳的「叮」一聲。

一個西裝畢挺的男人蹲下來，以一隻黑色天然亮漆的 S.T. Dupont 打火機替 Abigail 點亮蠟燭。

「Happy Birthday！」男人綻出淺笑，為 Abigail 送上生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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