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日誌 - 0414（負面情緒，長篇，慎入。）

補昨日的日記。昨日寫到一半累得睡著，今日接續完成。

今天接連發生太多、太多事情了。我真的……好累。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XBLAnLqXN

上午四節課都在考試。國語、自然、作文。所幸都有正常發揮，甚少失誤。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PZzOBXmS

但是其實這個時候我已經筋疲力盡。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uaEqpyMI

午飯的時候，學務處廣播說昨日宣告染疫的那名同學的所在班級，報出另外一位同學確診。

而我們班上恰巧有兩位同學與之有過近距離接觸，接到通知，立即返家，需要隔離十天。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iCyAiTJvk

我吃不下飯了。各位好同學，我真的……很擔心你們。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6gyQK3o6

下午第一節課，老師語重心長的宣布，那位我在班上最要好的朋友恰巧因食物中毒引發急性腹膜炎，住院開刀去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OOhnyic6

醫師說若不慎，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feSdAU2M9

我真的很惶恐——老實說我在班上屬於根本沒有朋友的人。能夠遇到她是很難得的機緣。我真的感到很慶幸。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uC1LobK2

不過，萬一，要是失去……不，我不敢想像。怎麼會？我……好擔心。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3WFYVw3rE

我已經好累，好累啊。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aQxmBGLN

下午接近放學時，又一次宣布，隔日預防性在家進行線上教學。雖然本人原本極其厭惡停課這件事情，但當下實則鬆了一口氣。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H9nE1mw0D

因為我好累啊。好想回家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3MA3iIsh

於是我背著大捆大捆的課本回家，正準備好好休息——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0eVSEzdi

一上車，爸爸張口就告訴我祖父驟然心肌梗塞，命懸一線的消息。現正在花蓮的慈濟醫院進行急救。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2QafMcIxb

隨便啦。其實祖父八十五歲高齡，這樣被送去醫院又平安無事的回家不下十次了，每次不都沒事。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3oByTrGhP

跟我說幹嘛。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LIRP1KCL

慈濟醫院近日爆發院內感染，想要進去必須先進行快篩。爸爸紅著眼說那個東西很痛，不讓我們去。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uLVR8wzi

最後我沒有去——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dFZFid0bf

——沒能去見他最後一面。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FxoihsjAs

祖父就這樣過世了，那樣猝不及防的。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LbU2kGZII

怎麼會？為什麼？好空虛，好絕望的感覺啊。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0ueksWIn

我很痛，很悲傷。當然，很累。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FViWTo0xf

爸爸顯得特別憔悴。我出生至今，頭一次看見一向堅強的他落淚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WbLUOKunv

他很無助。明天要進行線上教學，他是老師，需要費很多精力準備的。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Vme05wY0

一時間千頭萬緒，爸爸一面流淚，接著姑姑的電話，一面傳訊息給所帶班上的家長們。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phDZ1e4Vm

有幾個他向來很討厭的白目家長拋出一些無聊問題。爸爸的情緒瞬間怒漲。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NZaZaKoas

他在打字欄裡面打下「你去死吧」這幾個字。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TKevNiujR

……還好，總算是及時被我攔下來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tyFFWLgQ6

但是……我嚇壞了。爸爸從來沒有這樣過的。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pHyZhgPFv

我緊緊的抱著他，等他漸漸冷靜。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RL012aAv

從學校要回家的全程，我就坐在副駕駛座，愣愣的回不過神來，擠不出一句安慰的話語。看著他流著淚，用顫抖的嗓音打電話給伯父，大姑姑，母親。然後慢慢的向校方，向葬儀社傳訊息，明日請喪假一日，大家對不起。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4Sjbpype

陸陸續續有人傳來節哀之類的訊息。

爸爸一一道謝。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y3XLGlJ0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請節哀」這三個字，很空洞，很沒有意義。剛剛失去至親的人，有可能因為你這三個字，而心情變好嗎？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HtwJWj39

答案是不會。我看爸爸，他只感到無比厭煩，還有痛。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aBBfmp2f

我的爸爸患有中重度躁鬱症。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xMbgwIfR0

他有嚴重失眠，每天必須靠強效安眠藥勉強入睡。

還記得很小的時候，我曾有一次因為晚上睡不著覺，向他要了藥吃。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InNqPiHY

他馬上用力地打了我一掌，然後面色嚴肅的跟我說，那個藥，小孩子吃了會死的。

後來我再也沒有看過他吃藥。也就是說，他開始背著我，在深夜才吃藥，還必須等待半個小時左右的有效發揮，才能入睡。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NdQlU0Z3n

只為了不想讓我看到。會死……我認真覺得那並沒有誇大。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fV531Sk1P

這個症狀，除了面對學生及上頭勢力的壓迫外，絕大部分來自——童年陰影。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HoGkWAsl1

嗯。要說我對這位祖父有多麼強烈的情感嘛，其實沒有。

爸爸常常掛在嘴邊的，就是說我很幸運，有一個好的爸爸。他沒有。

祖父的原配——也就是爸爸的親生母親——在三十三歲過世。她的喪禮過後不滿一年，他再娶了。

從此以後兩人開始天天苛待、打罵、凌虐爸爸家四姐弟。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nt2AfMLC

我聽到爸爸向電話另一頭的姑姑說，他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和阿姨說半句話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7Ze39i9v4

（他們稱繼母作阿姨。）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i2pKEWE5c

他應該很恨才對呀。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IbHGDjCx

那為什麼，還要哭呢……？是又愛又恨嗎？

又愛又恨這種東西，既抽象且矛盾，真的存在嗎？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JeDJ4fGPO

我不懂。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WLxHdKADL

回到家裡面，媽媽也即時趕回來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3cUHA3zn

她說其實本來想把我們倆孩子留在家裡，兩個大人獨自去的。後來又想想覺得不行，我們太小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93cn0OErm

好羨慕孩子都已經成人的伯父家啊。媽媽說。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6iQKENTM

——原來我們只是累贅。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lUgPRSwm

這種感覺很怪異，很彆扭。即使心底非常想要幫點什麼忙，一點點也好，只要能夠稍稍減輕爸爸的壓力……實則卻什麼也沒辦法做，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hvJWPpjH

就像裝飾品一樣。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4RzXWraQG

後來的一段時間，兩個人半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拉著我和妹妹驅車上路。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8bQjRsMOb

車程二個半小時，回老家。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NM8IKe7T

中途我很害怕，因為一直聽著爸爸不斷地反覆地囈語著：

對不起對不起，啊，不不不，對不起我的是你。但是你，怎麼還沒說對不起就走了呢，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20s5J5CPt

我很擔心，很擔心，他會不會就這麼瘋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7GdoaPpqn

到了以後，媽媽不斷地和我說著，欸，你去和阿嬤聊天啊，快啊，阿嬤現在很傷心。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INMrl9Ps

我說我不要。我一點都不想要啊。她可是害慘我爸爸的罪魁禍首。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G0xvbMdm2

我恨死她了。看看，像我，恨就是恨，恨了，便實在半點都不愛她，千真萬確。

但是又愛又恨，那到底是什麼呢？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lCy9dCfk

後來禁不起媽媽不斷擠眉弄眼（真的討厭。我實在厭惡她這種性格。），我免不了還是得開口和她搭上幾句。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KPuTUKszk

她問我高中了沒？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FwHbCGtf

什麼？不對呀。要是旁人、生人問我，我會歸於覺得是其覺得我的身高不像小學生，國中生。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E5ANkSnYq

但她並不是。理論上，法律上來說，她是我的祖母。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9EZh4EjOp

那，還會這麼問？顯然她一點，半點也沒有關心過我，關心過我們全家。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fJwvvlS7

她媽的嫁來這裡純粹就是貪圖這該死的財產啊。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n0fJh2Osi

我幾乎可以想像，在無數祖父睡在加護病房的晚上，她興奮的笑，想著這個老頭子終於要死了，都是我的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PXlNx3P8

噁心透了。想吐。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lMJEGJTF

準備回程時候已是晚上八點半左右。我很累。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Dyob0iTE

還好明天是線上上課，稍晚一些，否則真的會沒有體力上學。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dcudJ7gZ

還真是頭一次有真的謝謝縣長大人的感受啊。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UXQIem0nh

然後突然接到全中運延期的消息。縣長公布的。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gFMShLpeo

我對她的好感瞬間消彌殆盡。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VjIjxu7G

縣長，這件事情是你可以做主的嗎？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ZlO1y67j

可知聖火已經繞完了全台灣，全花蓮的中小學校老師們傾巢而出，大費周章的幫你佈置好了開幕典禮的佈景——也是花蓮的臉面啊——選手們都已經在這裡準備就緒，一切精神嚴正繃緊，備戰狀態下，一切只要待你一聲下令，就要開始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yw0gT1k1v

結果你那麼唐突的跟我說延期？真的笨，昏庸，腐敗，根本廢物。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mO3Ohplz

我實在厭惡我們政府。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BW7gW8IE

糟糕，似乎不小心透漏政治立場了呢。怎麼隱隱感覺會被人討厭……唉，算了，我不顧了那麼多。因為好累。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EY7BmIZ1

然後爸爸上了車，一一向家長們解釋，假仍然是放著的，後續再議。

我感到萬幸，那群白癡家長們沒有再叨擾他。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rRkCbbobH

否則我真的怕他崩潰。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muz3VKXP

然後終於，終於，終於，我們回到家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DDSEyVWQ

我覺得我現在的狀態，已經不能單單用「累」一個字來形容了。

好……好……好累。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q5Mx0QNW

唉，實在太亂。我來整理一下頭緒。

明天我和妹妹迫不得已獨自待在家裡，各自與班級同學線上上課。爸爸要去上班……我很擔心。媽媽學校有教評會。爸爸下班以後，要去辦祖父的死亡證明書，再買午餐回來和我們一起吃，然後去伯父家商討後事日期等等。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edi0yrBK

晚上又要回到那個我厭惡至極的地方。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mwx9AqGyh

這次還要住兩個晚上。好好的假期，我感到被徹徹底底地毀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7cL2PKHz

好崩潰。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a70dUwfT

後來在深夜時，我接到了因被匡列而本在居家隔離的一位別班好友，女孩子，確診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6cW4IsjFK

……當一個人崩潰上再加崩潰，再加崩潰，那是什麼？我不知道。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AqBVKSLn8

我只知道，我很累。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kIj4Kexph

在學校，在家裡，在老家。處處都是焦急，慌張，悲慟，愁雲慘霧。我覺得自己正逐漸被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而來的壓力，擠迫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SUDj25kd

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夠讓我稍稍喘息。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9WoUQQEFQ

我累，我好累。誰來救救我？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cGW0v8OiO

好想哭……不對，我不知不覺竟是已經邊打字邊哭泣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GGcbKAgu

喔，對了。其實關於祖父這個人，因為爸爸時常想起什麼往事便對我說，所以有很多很多故事可以講。

加之之前我好友向我說，生活裡發生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拿來當作寫作的題材，

於是我考慮利用暑假，把整件事情的始末寫成短篇小說。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mXuHo1Xxd

順便練習練習吧。正巧我最近沒有靈感。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1tTDIJpQv

祖父，在最後，還要利用您的離開來圖利。對不起了。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tPPKJX9Km

好像不知不覺寫太多了，抱歉。很謝謝願意讀到最後的大家，打完字，有適度的發洩掉負面情緒了。

我個人其實不怎麼喜歡那種滿是抱怨和訴苦的文章。沒想到這次竟然把這種氛圍帶給大家，真的很對不起。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PFPYiRaR

望大家願意接受。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nZNWezc6

啊，我忽然覺得，其實所謂能夠讓我稍稍喘口氣的地方，是這裡啊。真的。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R0fDNgmm

不過最後還是要由衷勸告，凌清現在是個不定時炸彈。我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哪個時候突然爆炸，崩潰，暴怒。所以最近，大概這幾個星期，要接近我，就要做好聽人嚎啕哭泣，或者莫名其妙接收一大堆負面情緒的心理準備喔。

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OV7Ft7qD

謝謝大家。

ns216.73.216.206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