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妳在那種地方啊？好像離我們要去的目的地滿遠的耶。』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7bE08L8h
九宮格每一格影像最後，都只會留下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的稚嫩美麗怒容。
『放心吧，翔會照顧妳的。畢竟是比燦還強的ＡＩ啊。』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eoBqj7s8Z
——想看見莎莎的笑容，為何這麼難？
『可以買東西啦！留下住宿記錄亦無所謂。哥有定時向軍方匯報，我們雖然違令，倒也不致於被追緝。』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uZmyQPiCq
第十格影像回應ＡＩ思緒而自行跳出，播放著當燦仍是昆蟲館人氣指標時，初次遇見納蕾莎的景象。
『哥這幾天忙於破解兩個大箱子的密碼。就是堆在機庫，我們有時會拿來當椅子坐的那個。』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pegNW8zL6
表情凍結、剛滿八歲的壽星女孩，被溫柔但顢頇的長輩們團團圍住。他們想引起小女孩的注意及興趣，卻不得要領到有些粗暴的地步。東拉西扯、隨意抱舉、講難笑的笑話，軟性強迫她看大人們自以為有趣的昆蟲，並要求發表意見。女孩起初會反抗，之後則冷冷說些言不及義的話，讓大人們覺得「她沒事了」樂呵呵地沉浸在長輩的成就感裡。
『唔，因為我總是相信蘇菲娜，所以未曾懷疑她所做的一切。如今卻……妳說得對。』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VOWMkcbU
察覺此點的燦，以導覽機器人身分主動向納蕾莎搭話，打算藉風趣談吐與搞笑動作緩和氣氛，希望從她臉上看見發自內心的笑容。然而小女孩始終雙眸空洞、態度冷淡，完全沒有感情波動。大人們趕緊打圓場，講了一堆客套話後又驚覺「怎麼會對機器人認真」，笑著說「這ＡＩ太強大，差點以為在和真人交談」。
『就算我去，也不知道要幫忙哥什麼呢；我對箱子密碼沒頭緒啊。』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QfxKlF6sA
自那刻起，燦便決定選擇納蕾莎。繞了一圈的因緣，由無機之物牽繫起來的羈絆，即使納爾森刻意迴避，亦逃不過命運巧妙的安排。才剛說服蘇菲娜別輕易搭乘蓮作戰，把心力投往培育第二位駕駛員，唯一的妹妹就出現在徵選會場，淹沒於年齡、個頭都比她大上數倍的參加者之間。
『吶……有時候，我覺得妳真是不可思議呢。明明有好多令我討厭的軟弱、多愁善感等缺點……』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p8PlSgM6
未察覺納爾森僵硬的神情、微妙的發言，暗自祈禱的小動作，還有後來當眾暴怒，指著自己與蘇菲娜兇猛咆哮等情緒變化，燦簡直一往情深地挑中納蕾莎，讓時隔一年未見的小女孩眼底，燃起希望的光芒。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S91MYn4D
燦彼時很開心，以為可以見到納蕾莎的笑容了。誰知旋即被少校的憤怒壓過，變成兄妹吵架的局面。
『我最恨光出一張嘴說教或講好聽話，自己缺乏覺悟、只會要別人努力的那種人。原本以為妳也是，但妳意外地做了很多事。例如勝任駕駛員、化解我們兄妹的問題、為蘇菲娜分憂解勞，奪回鯨歌號等……』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BoHv2GBp
徵選會的事情鬧得很大，從此淪為基地士兵們的笑柄。自己好像亦變成取笑對象之一。燦不懂，覺得人類的思路好複雜、好奇怪、難以捉摸，它僅想讓莎莎發自內心快樂地笑，為什麼會愈弄愈糟呢？
『雖然妳還是很怯懦無能啦，卻看得出想盡力的心。也不會拿自己的努力四處誇耀，這點倒滿可取。』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yc6Qr6zl
第十格影像併入九宮格，九宮格再縮減為六宮格、四宮格，最後凝聚中央唯一一格。那裡盛裝著的，是納蕾莎最為震怒的容顏。眼白甚至浮起些許血絲、唇角稍稍產生裂痕。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aLprtDS0S
記憶的鏡頭往下移動，照向自己堅實剛硬的機械手掌。掌心癱躺著一尾身碎命亡的孔雀蛺蝶。
『聽得清楚吧？呃……收訊沒問題啦，只是有句話想問妳。且我絕、絕對不會講第二次喔！』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3pG4xRU66
那是，燦認為很可愛，想拿來送給納蕾莎的「禮物」。僅僅不小心「弄壞」了而已。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lrOm0P89
對自己感到絕望，它做出「也許這個心願根本無法實現」結論，準備切換回觀測鯨歌號航行的影像。
『就是……那個……我可以——
喜歡妳嗎？』
語音通訊的後半句話被強制中斷，於是燦的感官系統被連帶強制切回來。呈現在它眼前的，是雙頰泛紅，細眉微彎，櫻唇稍稍朝兩端勾起，極為嬌羞美麗的——笑容。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cXya1uuM
燦費盡十年仍功敗垂成的長久願望，天音僅需幾個月就辦到了。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E17wB6WHq
ＡＩ系統突然一片空白，無法辨識察覺異狀的納蕾莎，口中慌張叫嚷著的話語是什麼？英文？中文？句子抑或單詞？拒絕讀取、不能分析、連主人表情都糊化為缺乏意義的灰白雜訊。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TDkyiuatu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F9jhjH8Cg
無止境重複的問號以飛快速度佔據、填滿、鑽進系統裡每個位元，發出嘰嘰刺耳的金屬聲響。
◆
「翔？」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MhQMmLYs
通訊何故中斷，與，翔的ＡＩ人格模型莫名抱住自己，兩個問題令天音難以選擇該先問哪一個？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hi3EwmKCK
『抱歉，我的系統判斷……不能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5oq44xaxj
「納蕾莎說會定期向軍方匯報，所以可以放心聯絡呀？」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GX8i7iBA
『大概……是我哪裡故障了吧。』搶在打算朝後退一步的天音之前，翔先自行放開懷裡嬌弱的主人。擬真細緻的動作，讓人費解它為何不直接將影像關閉？效果相同且更有效率。
「需要趕回鯨歌號嗎？還是我們簡單採買之後就出發？」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BrOXgEst
天音左顧右盼，仍舊在意納蕾莎那句「可以」後面的內容是什麼。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Y4Jd8MQK
銀白鳥型機械前方的黑髮少年搖頭，表情憂鬱——天音沒來由地覺得，那是ＡＩ不知道該如何呈現，所以只好選擇名為「憂鬱」的臉孔。它們或許擁有更細微的情緒，但缺乏表達手段。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7ORtXGvkq
「說不定你只是ＡＩ成長，又獲得新的模擬情緒而已。」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HOMIZpeBx
溫柔安慰，天音心裡轉著的卻是：希望翔別再踰越那道微妙的界線。他太像人類，充滿深情與依戀的舉動、既純真又帶有吸引力的眼神、誠實坦白想法的話語，會害自己少女心悸動，開始胡思亂想。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YPBhRtFF
下意識輕握左腕星形手鍊。翔每次突然主動拉近距離，都使她覺得離死去的明浩更遠一些。
『我該怎麼辦？可以刪除所有的情緒模擬程式嗎？』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U04VQrmQ
發言內容直率得有些恐怖，天音一怔，望向表情慢慢從「憂鬱」重新塑型，走往「泫然欲泣」模樣的翔。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JJOlpS9M
「為、為什麼呢？」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6YZ61HTQW
『我答應過妳，只要能待在妳身邊就好、會全力支持妳的選擇。但伴隨情緒模擬程式內容日漸增加，系統已經好幾次運算出違背約定的結果了。我把它們全部封鎖於隔離區，這對系統造成很大的負擔。剛剛的故障亦非常可能與隔離區超載有關。』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wvZ4W5Rb
「那……怎麼不單獨刪除隔離區的內容？」
翔陷入沉默，艱難地挑選詞彙，數秒後才回答：『我不知道，所以想尋求妳的命令。』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Mti1QsC4
竟然是「命令」而非「幫助」？天音立即反問：「不想，還是無法說明？」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efuO5L43
『未知。請妳下令。』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TEfNuH8sW
「我怎能在缺乏情報的狀況下決定呢？那些運算結果的內容是什麼？」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bmVZFMmO
『未知。請妳下令……』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1y7A3WRGU
對話中斷，天音抿唇屏息，以相當嚴肅的表情凝視翔的ＡＩ模型。彷彿被其視線灼燒，黑髮少年與銀白機體同時別過頭部，喃喃重複第三度「請妳下令刪除」要求。
「翔，這感覺就是你一直想搞懂的『難過』。」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Loh3uGajY
憑藉對翔的理解、憑藉在同儕圈內磨練而來的敏銳直覺，天音精準地點破翔的矛盾。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PiBxoX3Zv
「會發生『難過』的情形有很多種。你目前……應該是想遵守約定，卻又有聲音叫你別遵守，對吧？」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SO2fkpk1
『同意。』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vRqKU59r
「沒辦法選擇該聽哪邊的，或是兩邊都想兼顧，對吧？」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v3hMYUMt
『同意。』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LZsTYfEBB
「那很抱歉，我不能替你決定。你得自己尋找最好的做法。因為強迫刪除的話，心裡會留下空洞。而且容易重蹈覆轍。刪除再多次，仍會運算出那樣的結果來，然後繼續感受『難過』。」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YvkNTQR5
之前相信著「見色忘友」詛咒，導致人際關係數度崩壞、得辛苦從零重建的天音，最能體會這種痛。
向垂首默默接受開導的黑髮少年解說，天音隱約覺得，她會面臨最不希望出現的狀況：如往昔夾在各種情感角力之間，最後被迫對某一方殘忍。屆時難過的人會變成自己；但那卻又是身為主人該替翔承擔的。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ZtNkP105
幫助他學習如何處理情感、調適心境，是她這個人類的工作。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iN5Y4rlV
黑髮少年思考良久，最後伸長右臂，手心朝上對著少女。開口——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QbrSrjUG
『我們歸艦吧。』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x9lY7Qn7v
「還不能忘掉學長！」與翔同時發言，天音狀似保護地按壓左手手腕。
察覺對方主動中斷話題，避免讓自己陷入難堪，天音「啊」一聲，滿臉通紅、羞愧自責放下右手。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kmVdEglHR
『我明白。倘若有一天妳忘得掉他了，請別再塞進任何人。』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cfhRNxGa
銀白鳥型機械單膝下跪，機組結構緩緩展開、袒露位居中心的駕駛座。2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0ZEEgHX5I
『這裡，永遠只會容納妳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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