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屋子 - 第十章完結篇

氧氣耗盡的情況，比預想中的來得快。

半年後的一天，偵測含氧量的機器顯示氧氣大概會在一天內耗盡。

於是，那天學生和上班族都放假了。人們紛紛上街慶祝，狂歡，唱著<國際歌>。於他們而言，氧氣耗盡後便是新的開始，所以他們到街上縱情歡樂，喝酒跳舞，喊著總統萬歲！鐵屋子萬歲！

我把書記叫進辦公室，談論事務。

「總統大人，您要的文件。」他左手拿著文件，右手端進了杯熱咖啡。

「不錯，越來越有效率了。」書記拿起冷掉的咖啡，把熱的放到我桌上。

「謝謝您的稱讚，總統大人。」他微微地鞠躬。

「總統大人，氧氣大概會在半小時內耗盡...... 亅他開始向我報告外面的情況。

「明白，看來國民們都已經無比相信我了。亅外頭仍然充滿歡呼、音樂聲，我滿意地笑了笑。

「那是當然的，您是我們最敬仰的...... 亅書記愣了一下。

外面突然安靜下來，一絲聲音也沒有。

書記看了我一眼，猛地轉身到窗邊，而我也慢慢地站起來，走到窗邊。

窗外，街上的人都倒下了，人民無聲地掙扎著，張開口拼命地呼吸。不久，就再也不動了。

書記跌坐在地上，「為什麼？不是都吃藥了嗎？」他看向我，「你不是說不用氧氣也能生存的嗎？」對著我嘶聲大喊，「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他呼哧呼哧地在大口呼吸，「總統......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書記眼裏全是恐懼。

等他冷靜了一點，我開口了，「我嗎？」想了想，我輕輕笑了笑，「只是一個跟著規矩走的不起眼角色罷了。」

書記看著窗外，身體在顫抖著。「這是規矩來的？」

「對。」我艱難地點頭。

「那街上的普通人，對規矩而言，是什麼？」他手指顫抖地指向街上，問道。

「時代的犧牲品。」我突然脫口而出這陌生的詞語，認真想一想，這詞好像是從曾經的總統口中聽回來的。

書記面露不解，鎖緊眉頭用力想，好像也想不明白。

「咔嚓。」在沉默中，這微弱的聲音格外大聲。是辦公椅後面時常被忽視的黑木門門鎖打開了。

書記看向那方向，才終於發現門的存在。

「那道門是？」他抬頭看向我，問。

而這開門聲，我已經聽得厭倦了。

「你要進去那裏面。」我指向黑門，告訴書記。

既然厭倦了，那就不要再聽吧。

我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的書記，他拉著我的手站起來。「為什麼要進去？」

「這是規矩。」的確，這是個可悲的規矩。

「那我們一起進去？」他看向我，問。

「只能進去一人。」

「這又是規矩？」

「對。亅

「那好吧。」他整理一下衣服，邁出腳步。而我跟在後頭，給他開門。

「對了，」書記已有一腳踏進去，「那邊是什麼地方？」

我輕輕地推了他進去，開始關上門。

「那麼，」我清了清嗓子，「歡迎去到一個更大，更多氧氣的鐵屋子。」

「咔嚓。」門被我關上了，而終於，這世界再沒有一點聲音。

我看了看辦公室裏的顯示器，儲存在這裏的空氣大概還能用五分鐘。

那麼，這段時間應該做什麼呢？

我脫下毛式中山裝，只剩下一件白色恤衫和黑色西褲。

我開始伸開手，邁開腳，九十度轉身，抬起右手又放下，腳踏著碎步。月光瀉向辦公室，有個微弱的影子在學著我的步伐，跟著我的動作，隨著我的心跳。

下一步要怎麼走？那規矩要如何跟？我的腦袋空白一片。

下一刻，下一刻又要做什麼？我不知道了。

然而，然而我第一次這麼清醒。

這一刻我在無聲吶喊；這一刻我在隨心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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