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街有殭屍2》 - 第十一話

我們再跟伽樓一於堅尼地城的岸邊相聚，這時已經過了兩小時左右，天色變得更為奇怪，暗邃之中，有一種怪紅照到香港，而赤月正漸漸被一個黑影吞噬。海浪翻滾不已，天空無數鳥獸往南飛走，數量多得遮蓋大半個天空，好像意識到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事先逃亡一樣。

平常見伽樓一嬉皮笑臉，但重遇時，他也眉頭深鎖。

「點解會咁快？」他問。

「我都唔知。」南門蔚說。

「咁就麻煩。」他說。

「會點？」我問。

「朔月，當月亮運至地球同太陽中間，阻擋一切光線，本身係至陰之日，喺妖怪界一般都稱為復活日，所有鬼妖法力大盛之時。加埋千年一遇紅月日，更加係至陰遇上至陰，係畀殭屍恢復力量嘅好日子⋯⋯你話同嗰隻殭屍無關係，我真係唔信。」

「天時地利人和。」

「啊！！！救命啊。」另一邊岸，有幾個釣魚發燒友驚惶地叫，原來

忽然，無數魚從海裏彈上地面，如自殺式襲擊，不斷在地面掙扎至死。

「發生咩事？」我問。

「呢日係陰陽易位嘅日子，我諗再唔阻止隻殭屍，香港真係再現一年前嘅事。」伽樓一說。

「可能更差，因為無人可以阻止到佢。」

「除非⋯⋯陳道明。」我說。

「可能，但無人搵到佢。」南門蔚說：「伽樓一你嗰邊查成點？」

伽樓一他負責追查陳Sir的事，看來已經有結果。伽樓一去到花子最後所提的學校調查，本來沒有什麼消息，學校那邊回覆，陳Sir已經停職一段時間，從某天起，他就沒有回校上課，學校書記多次聯絡也沒回音，也不知道為何，就似無緣無故失蹤，他們便請了一位新老師。

「幾煩啊，我哋搞咗好耐，你都知中間請人有幾難。」那個書記姐姐說。

「明白。咁你知唔知佢啲朋友有無咩消息？」

「如果有，都一早同我哋講咗啦，佢喺學校本來就好孤獨。」

「咁妳會唔會有佢哋址？」

「呢啲個人私隱嚟㗎喎，我哋唔可以畀人㗎。」

「我知嘅，妳講得啱，不過咁⋯⋯妳唔想可以搵返佢咩？我都無惡意㗎，只係有事搵佢，咪可以幫妳搵埋佢啦，我都係幫下妳手啫⋯⋯一有咩消息⋯⋯我哋出嚟食餐飯交流？」他以迷人的眼神眨一眨眼，那個書記便如觸電般，長年累月在學校枯燥乏味的生活，心靈早乾涸，現在她看見一個帥哥，如同沙漠中的綠洲，不禁有點心動。

「嗱，見係你咋。」她壓低聲音說：「唔好同任何人講。」

她偷偷將地址抄寫在紙條，遞給了他，伽樓一收到後立即放入衣袋中，神不知鬼不覺。

「放心啦，有咩意思我會再通知妳。」

「食飯㗎。」

「食飯。」

「咁我等你。」

他轉身就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半點雲彩。

轉眼間他已到了陳Sir在青衣的住址，按了數下門鐘也沒有人應門，而且門外的信箱早已塞爆，地上也佈滿塵埃。

應該一段時間沒有人在。

他確定屋內沒有人後，便將一個銅錢放在門鎖旁，唸道：「䨿㐏，開。」

銅錢發出金色光線，門鎖響了「咯」的一聲，自動打開。

開門而進，屋內傳出一陣酸臭味，來源是枱面上的飯菜，早已發黴變紫，其餘地方也一片混亂，窗亦沒有打開，盡是死空氣。

牆上以紅色的大字寫着許多案件，包括先前的順利、荔景邨事件，交代詳盡的人物圖和他所策畫的計劃過程。

一切都如計劃進行。

伽樓一留在原地一一查看，了解所有他的構思，大概就是陳Sir接近不少的人物，將「鬼魈」放進他們的身上。這種鬼並不是我們認識的鬼，不會控制到人的身體和思想，但能放大人的欲望。

如果口渴，會加倍想喝水；如果憤怒，會加倍想打人⋯⋯

但他為何要這樣做？

伽樓一想不明白，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直至打開房門，看見一條屍體吊在天花板，牆上寫着：「我終於能去九龍城寨，天國。」

屍體就是陳Sir。

事件大概就是這樣。

「我估佢係受咗一啲人迷惑，以為做一啲事、完成某啲任務就可以上天國，但詳情係咩我都未知，呢個都係我推測，只不過⋯⋯一定係關佢事。」伽樓一總結道。

「係嬌我妖。」南門蔚說。

「嬌我妖？佢縮喺九龍城寨咁多年，佢終於有行動？」

「睇嚟今次係有日本幫忙。」

「有大風暴嚟緊。」

海浪開始越翻越高，天色異變得不尋常，風勢之大，狂野地捲倒地上不少垃圾桶，吹倒街招，連人站立也感困難。

「而家下一步要搵到嗰隻嘢，呢件事都唔係我同妳可以解決，搵工會幫手啦。」

「但⋯⋯」

「雖然我知妳唔鍾意，但大事為重。」伽樓一說：「我諗妳都明？」

「我明。」

「妳係擔心佢啫。」

「我？」我指着自己。

「細佬，我派你去做一件事，陳道明最後出沒嘅地方就係樂富，我想你嘅舊居，睇下有無線索，如果隻殭屍喺朔紅月日，真係吸滿人血，恢復力量，就無人夠佢打。」

「唔得。」南門蔚搖頭，極力反對此事。

「點解？」

「樂富太近九龍城，太危險。」

「妳覺得工會危險定佢？何況妳唔使太擔心佢，佢得。」他望着我說。

「無可能。」

「信我啦，我得㗎。而家末日啦。」我說。

南門蔚是一個耳根軟的人，幾次的勸說後，她終於同意。

我們分道揚鑣，臨別前，她再三叮囑我不要勉強自己。

「千祈唔好進入一啲⋯⋯奇怪地方。」

「我明。」

他們趕路去找武士殭屍，而我則一個人前往伽樓一所給我的地址。3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msCjJw1P

不久後，我便來到陳道明的舊居。所謂舊居，其實是一幢唐樓的舊單位，多年沒有人居住，只有殘物鋪滿塵。搜索一番，不知有什麼得着，全是破傢具⋯⋯

惟獨枱面放着一物，上面寫着：「脫三界，似近非近惟心中。」

是一個刀幣。

不知為何，直覺刀幣是有關的，因此我拿走了。

走到街頭，想等巴士，卻無車無人。正當我在惆悵之際，忽然之間，我聽到一陣汽車經過的聲音，心想這次有救了，車燈的光穿過重重迷霧，我看見一輛紅色的小巴，從公路的盡頭駛到我的位置，然後啪的一聲打開門。

這輛小巴跟我平時遇到的有點不一樣，卻又說不清楚是什麼，好像是比較舊式的款式的小巴，現在還有舊款的小巴行駛嗎？

我沒有追究多想，還是先離開這個地方才說吧。

車上的位置基本上都滿座，只有一個位置，我想也不想就上車，才發現沒有八達通機，那麼如何付錢？

戴黑色墨鏡，頭髮蓬鬆亂披肩，穿着紅色的T恤，口中擔着一支煙的司機，望着我手上拿着的刀幣說：「呢個。」

我放下那個刀幣就回到座位上安座。

「司機，係咪出返堅尼？」

忽然之間，整輛小巴的人都轉頭望住我，他們的轉頭是真的語言上指的轉頭，就是整顆頭180度轉身望着我，表情怪異，詭異地笑着說：「係，會帶你去一個地方。」

是夢？

之前發過的夢？

小巴緩緩地開出。

然後，我來到一個不可想像的地方。

無數的霓紅燈招牌，一座又一座殘舊的高樓，密密麻麻似是一座大城。

「司機，呢度係？」

「你畀嘅錢，就係嚟呢個地方。」

說罷，他與一班奇怪的客人就駛走。

刀幣是來這個地方？難度陳道明在這裏？我緩緩走進城內。3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qHeHutVm

剪刀聲不絕，再走前幾步就是一間理髮店，典型老式上海舖，就在後巷的一角，有一個老伯背着我，幫着一個小朋友剪髮。

嚓嚓嚓⋯⋯3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tKFft0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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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幾次開合，煩惱絲應聲落地，滿地都是髮碎，小朋友正悠然自得。

「老闆，請問⋯⋯」

「無空呀。」老闆操一口北方口音。

殘舊的收音機在發出嘰嘰聲。

「想問下你，呢度係咩地方？」

「唔得閒呀，唔見到我做緊嘢？」

「吓，但係⋯⋯」

「奇怪咧，點解剪極都係仲有⋯⋯奇怪⋯⋯奇怪⋯⋯」

老闆開始加快剪髮速度，噠噠聲不絕，髮飄滿地，如雪輕散。

小朋友忽然嚎哭起來，我定睛一看，原來他已無頭髮，剪刀所至之處盡是皮肉，血肉淋淋，開始見骨。

「喂！老闆你係咪痴咗線？」

正當我想阻止的時候，不知怎地，數之不盡髮變成屍蟲，在小朋友的頭上破肉而出，從碎肉的小孔鑽出，不停蠕動，地上和頭頂的屍蟲都緩緩爬至老闆身上。

「點解⋯⋯」

不出數秒，他已成枯骨⋯⋯3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6sHsD1H9B

「哥哥⋯⋯我個頭呀。」

這時從鏡子裏，看清他是一個無臉的人。

「嘩！」

回過神來，他已消失不見。

這個地方，很怪⋯⋯

肚子傳來肌餓感，前方正好有一間老舊的士多，老舊的鐵閘拉門。

店內紅字寫着：@「九龍城寨第二百〇一號」@。

上前一看，店內空無一人，只有殘舊的收音機在發出嘰嘰聲，而有一蒸爐在蒸着什麼食品。

「慢慢走⋯⋯勿亂跑，恨怨帶不走⋯⋯司機叔叔在你身後⋯⋯」

收音機唱着一首詭異奇怪的歌。

這什麼呀？

「有無人呀⋯⋯」我問了一句。

打開蒸爐，竟是咖哩魚蛋。

忍不住放下金錢，吞下幾粒，卻跟一般魚蛋不同，比較大顆和多汁，口感非常特別，似是肉丸之類的物品。

「哥哥⋯⋯」

一個白衣的小女孩不知何時站在我的身後，她整張面孔陷入漆黑之中，只看見她的腳。

正當想詢問她這裏是哪裏時，她卻搶先一步開口。

「哥哥⋯⋯可唔可以幫我搵返啲嘢。」

「你要搵返咩？喺邊？」

「我都見唔到，只係知你附近。」

「太黑見唔到？」

我沿地面搜索一翻，空無一物。

「無乜嘢喎。」

「見到你啦。」

回頭一看，手上那幾粒魚蛋⋯⋯不，原來是有黑點的，是人眼。幾顆人眼不約而同一致瞪住我。

她靠前，微弱的燈光終於看清楚她面上只有兩個血淋淋的眼洞。

「還返隻眼畀我⋯⋯還返隻眼畀我⋯⋯」她血淋淋地流出血淚。

正當她奸笑之際，有一個女生出現在門口。

「走！」

她一聲令下，那個小女孩便落荒而逃。

那女生清純雪白，大約十六七歲，仿彿獨立於這污地之外。

「你點解會喺呢度？」她皺眉問。

「我點解會喺度？」這是女生搭訕的問題？

「呢度係九龍城寨。」

我認真地環顧四周，只見非常舊式的香港高樓，還有不遠處還有一間士多，亮亮着白茫的燈。

「你唔應該入嚟呢度，呢個地方唔係你嚟。」

「無問題，咁我出返去。」

「咪住先，你去邊？」她扯住我的衣衫。

「妳又叫我走，我都覺得此地不宜久留。」

「你唔會自己走到。」

就在此時，她忽然掩住我的口，我正當反抗之際，嚓嚓幾聲，後巷的盡頭是一簡陋的男廁，男廁轉角正是通向另一條街，有一個高大的黑影略過，腳履聲鏗鏗，細看之下，才發現它全身血跡斑斑，長着三個狗頭。

這是什麼怪物？

她輕力拉我在士多店躲避，二指壓在我嘴唇，示意我不要作聲。

「唔好漏出絲亳你嘅氣。」

（即係點？）我用動作問。

她把店內一部殘舊的收音機聲調大。

（呼吸。）她輕聲地說。

我屏息靜氣，待那隻怪物經過後，才呼出一口大聲。

「頭先嗰隻究竟係咩嚟㗎？」我問，似屍不似。

「你唔可以留喺度。」

「我入嚟係為咗一個人，應該係話阻止一件悲劇發生。」

「我唔明你講乜嘢，但係如果你繼續喺度嘅話，你好大機會死。」她緊張地道：「呢個唔係一個畀人嚟嘅地方。」

「明白，不過你知唔知一個叫『陳道明』嘅人。」

「陳道明？」她皺眉頭說：「好似有印象聽過呢個名，但佢係邊個我真係唔知。」

「真？」我沒有想到真的可以找到，簡直如神蹟一樣，我只是無緣無故地進來⋯⋯一個怪地方⋯⋯

九龍城寨。

印象中，好像聽過伽樓一說過，這裏是最大的鬼界，如果他所說為真，我就是來到全港最大的鬼域。

鬼域，陳道明真的會在這個地方嗎？

「唔該妳啦，我一定要搵到佢，如果唔係嘅話我出返去都冇用。」我說。

「佢究竟係邊個，值得你用條命入嚟搵佢？」她說：「呢度真係好危險⋯⋯唔係你人類應該嚟嘅地方。」

「佢係一個好重要嘅人，決定緊香港未來嘅命運。」

「我真係唔知⋯⋯但得城寨嘅瑤婆可能幫到你。」

「瑤婆？」

「係啊，佢喺城寨最老㗎啦，年資最長，基本上乜嘢城寨嘅事佢都會知道，如果有乜嘢唔識，一定係去搵瑤婆⋯⋯我諗，你想搵嗰個人，如果佢真係嚟咗城寨嘅話，瑤婆應該會知道。」

就在此時，收音機傳出廣播聲，聲徹全地：「所有城寨居民注意，有一男子闖入，捕獲者可獎元黿⋯⋯重複，所有城寨居民注意，有一人間男子闖入，捕獲者可獎元黿⋯⋯」

「而家成個城寨都要追捕你⋯⋯」她輕牽我的衣袖說：「跟我嚟。」

「點解妳要幫我？」

她沒有回應。

長窄的後巷錯綜複雜，令人不辨前後，抬頭盡是無數一模一樣的舊式唐樓，如同八十年代的城寨，她領我左穿右逛，我如同一隻無方向的綿羊被人領着走。

我們進到其中一幢，殘殘舊舊，牆上滿是剝落的漆，還有血色大字寫着：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我不想再自殺。」

「殺了我！殺了我！啊！」

「鬼地方！！！！！！」

「呢啲乜嘢嚟㗎？」我問，但或許她太過專心帶路，完全聽不到。

還有遠方有一具白色、像女屍的東西，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忽然傳來腳步聲，她說：「一陣見到乜嘢，都千祈唔好望，唔好理！」

「點解？」

「唔好問點解，呢度係唔需要問點解。」

來到二樓的走廊，但見一個頭部斷開兩截，能看見裏面大腦在彈動的男人下樓，只單單看着我，而我也照那個女人所說，轉頭向另一面。

「要幫手？」他問。

我還是不答，他只好離開。

穿越走廊，那走廊是開放式，只是外面仍是密密麻麻、集得不可透氣的大廈，天空掛着一個大得可怕的月亮，比起平常的大三倍左右。

走廊的盡頭站着一個白衣女人，全身白色，她身長細腰，臉毫無血色，她只凝望到地面，然後站上走廊，想也不想地跳下去。

「喂！」

「唔好！」她想拉住我，卻為時已晚，我衝上前已一手捉住那個想跳樓的女人。

「捉住我啊！」我用盡力地說。

「多謝你，我搵到替死鬼。」那女人嘴角勾上，詭異地笑道，鬆開我的手跌到一樓平台。

忽然間，我整個人像移形換位，被一股無形的力扯住，吸到那個女人的位置，雙腳不受控的向前踏出，跨越欄桿，往高地躍下。

正當我「被跳樓」，快將粉身碎骨時，幸好那個女生及時用側旁的掠衫叉，一手叉住我。

「好彩有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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