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蘭】靜默 - 【十六】芽

【十六】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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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季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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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習慣性的想拉起被子將頭給蓋起來，好阻擋那些吵雜的聲音，但才抬起右手，手上立即傳來了一陣刺痛，讓她驚的馬上睜開了眼想確認究竟是什麼扎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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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睜眼，伴隨著刺眼的燈光席捲而來的除了熟悉的昏沉感外，還外加刺鼻的消毒水味，直衝著她的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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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處於恍惚間的她，有些呆愣的看了一下剛剛傳來刺痛感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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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的手背上正插著一支接著軟管的針頭，軟管內有些透明的液體積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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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花了一點力氣才得以從床上坐了起來，環顧了下四周，立刻發現到她右斜前方的床位，綠色布簾已經被拉了起來，剛剛將她吵醒的聲響就是從那邊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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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鳳鏡夜正以雙手環胸的姿勢，低垂著頭坐在她病床左側的椅子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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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這裡不是鳳家的私人醫院。

鳳家醫院的負責人絕不會放任自家少爺在這種壅擠又吵雜的環境，更遑論讓鳳鏡夜連個可以躺著休息的地方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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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鳳鏡夜連在睡夢中都緊緊皺著的眉頭，顯然這姿勢並不是很舒服。她有些猶豫要不要把鳳鏡夜給喚醒，但一想到鳳鏡夜被吵醒時的低血壓魔王型態，她就有些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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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

或許是上天難得的察覺到了她的為難，鳳鏡夜也在差不多的時間被對床的動靜給喚醒了。他不悅的嘖了一口，隨即將那對透著凌厲的眸子轉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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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茉季正倚靠在床頭望著自己，鳳鏡夜很快的起身，用沒有包著紗布的那隻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在確認過她的體溫已不像三小時前那般灼熱後，他才開口問道：「感覺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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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就只是有點使不上力。」

茉季搖了搖頭，並不自覺的將視線移到了鳳鏡夜纏著繃帶的手上，怯怯地問了一聲:「你的手……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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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肉傷而已，沒事。」

「那個……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妳自己用語音助理叫的救護車。」

鳳鏡夜無奈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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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季這下才依稀想起，自己好像早些時候醒來時只感覺到自己頭痛欲裂，連想要下床走出房門都直接摔到了地上，或許是怕暈倒會沒人發現，所以在昏迷前她靠著手機的語音助理幫自己叫了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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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發現我求生欲望還是很強烈的。」

茉季有些尷尬的握緊自己的雙手，對著鳳鏡夜吃力地擠出了討好的笑，又再補了一句：「抱歉把你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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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鳳鏡夜一雙透著凌厲的黑眸一直直勾勾的看著她。

尤其昨天他才剛發過脾氣.....面對這朵兇殘的高嶺之花，她還是很重視自己的生命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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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希望妳能好好愛惜自己。」

看著茉季謹小慎微的模樣，鳳鏡夜一時間有種自己在欺負一隻小奶狗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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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嘆了口氣，正想伸手覆上她緊緊交握的雙手安撫她時，才突然注意到她手上那枚一直讓他覺得很礙眼的戒指，今天居然沒有戴在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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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戒指呢？丟了？」

「……我昨天……退給柚木了。」

茉季猶豫了一會後，才老實的交代出來手上戒指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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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退回戒指，茉季其實只是覺得柚木梓馬現在既然都敢忤逆自己的祖母去國外唸書的安排，那麼現在就算沒有她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妻似乎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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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柚木梓馬既然喜歡帶著香穗子出席晚宴，讓香穗子處於尷尬的地位也不太好，要知道應付柚木梓馬這種腹黑等級的傢伙對香穗子來說已經夠吃力了，還要她防著後面的流言蜚語太不人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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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有關嗎？」

鳳鏡夜聽了茉季的回答後愣了一會，他有些艱難的嚥了嚥口水，竟久違的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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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的學校交流，當鳳鏡夜再見到弓塚茉季，他馬上注意到了：弓塚茉季一見到他，竟難得的露出了她還在櫻蘭就讀時從未出現過的驚慌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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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時候起鳳鏡夜就忍不住多放了點心思在弓塚茉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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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先前還太過年幼，所以沒有考慮到未來妻子人選這塊；又或許是看多了須王環在公關部因為遲鈍而鬧的笑話，因此當鳳鏡夜開始注意弓塚茉季後，他就開始有些懊惱，怎麼沒在弓塚茉季還在櫻蘭就讀時先把人給圈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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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塚茉季是很合適他的物件，雖說家世上是比不上鳳家，但弓塚家的資訊背景在現今致力提供給客戶穩定安全的服務的鳳家，也算是可提供一份力的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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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茉季在社交界中的表現，也算符合她的身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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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爭議的父親之下，並不適合讓自己特別顯眼，但即使鮮少出席社交場合和卻不會有讓人不知曉她是誰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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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都很巧妙地將自己安排在最適當的位置。

這樣的表現很適合作為鳳家三男的妻子，低調卻又無法讓人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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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茉季的性格事實上並不似她的外表般嬌弱。與她同學三年以上，他也不是沒注意到，凡事找過她麻煩的傢伙，在不久後總會有些〝不盡人意〞的小麻煩發生在那些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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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遑論她身後隱藏的人脈，若是能順利修補更可以為他增添不少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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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將茉季送至美國後，他總暗暗的想著，反正這紙婚約是她鋃鐺入獄的父親訂的，傳統的柚木家應該也不會想繼續這個有污點的婚約，不如趁著現在還未有人發現她的價值，將她放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總比未來再橫生枝節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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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鏡夜沒有追求過女孩子，照理說他應該是不用為了這種事花費腦筋的。但是他為了追求弓塚茉季先是打點好了她的兄長，陪著她在美國就學、與她身邊的好友保持友好關係、她生病時由他照料，他幾乎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可能待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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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弓塚茉季似乎就是感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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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每當他心血來潮想去找她時，她一看到他不是想逃就是皺著眉很困擾的樣子，這讓總是運籌帷幄的鳳鏡夜難得的產生了挫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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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過了許久，茉季卻只是緊抿著雙唇，低著頭看著自己交握的雙手，不肯再多吐露任何一點聲息。見她如此反應，鳳鏡夜原先還有些激動的情緒，馬上又沈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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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有些惱的她的，但基於教養以及想到茉季現在的身體狀況，他最後只是嘆了口氣，俯身將自己的手覆上了她交疊的手心溫聲問道：「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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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

當鳳鏡夜真的觸碰的到茉季時，他才發現她並不像自己剛剛所想的那般漠然，實際上她正繃緊著全身的肌肉，身體也不知怎麼的正輕微的顫抖著，口中還喃喃的說著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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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季？」

鳳鏡夜有些疑惑的輕聲喚著她，希望能藉此讓她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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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得到的卻是她不斷由眼眶中泛出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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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妳哪裡不舒服？」

看著成串的眼淚不停的沿著她削瘦的下巴滴落，一下子就在被洗的泛白的被子上留下了深色的水痕，讓鳳鏡夜頓時慌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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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塚茉季從不曾在她面前流過眼淚，即便是那次她短暫的失明，她也是倔強的不讓他看見她哭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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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茉季的表現太過反常，鳳鏡夜深怕是她的身體出了什麼情況，他正要轉身去喚來醫護人員，但卻被茉季死死的拽住了手腕，鳳鏡夜由於怕過於用力掙脫反而會弄傷她，一時間就也由著她抓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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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夜……你喜歡我嗎？」

「……妳覺得這是適合討論這種事情的地方嗎？」

鳳鏡夜一時間有種心事被撞破的尷尬感，他習慣性的推了推他鼻樑上的無框眼鏡，試圖用鏡片以及冷淡的質問來遮掩自己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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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鏡夜從沒想過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她詢問這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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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雜的急診室、她高燒後甦醒的清晨、以及突然淚流滿面的她，不論是時間、地點或是人，怎麼看都不是談論這種攸關兩人後續關係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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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茉季這次卻沒有順從著鳳鏡夜的質問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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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中的那個下午、鳳鏡夜稚嫩而帶笑的側臉是她幼時少數稱得上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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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到現在鳳鏡夜臉上的漠然，她心下頓時一片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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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鏡夜你沒有那個意思，還請不要再做這些會讓人誤會的事情了。」

茉季鬆開了抓住了鳳鏡夜的那只手，像是正準備決定一件重要的事情般深深吸了口氣，並扯出了一個和往常沒什麼不同的得體微笑朝著鳳鏡夜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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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明白鏡夜是為了什麼才與我這麼親近，但我希望鏡夜你不要再這麼做了。」

「從以前鏡夜你就是這樣，似乎對大家都很和善，但實際上真正能獲得鏡夜關心的，一定是對你有幫助的人或事。」

「我一直都很清楚，我的身分以及才能對於鏡夜來說是沒有用處的。

「所以我知道我不能喜歡你。

「對我來說，能夠像這樣與鏡夜相處就已經很足夠了。

「所以鏡夜......拜託你不要再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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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害怕的是，當我喜歡上你，你會不會因此而疏遠我？會不會因此而厭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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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怕最後連朋友這層關係都失去了，所以我寧可趁著這份情感還未長成時，就將它埋進最深處的土裡，然後再用石塊壓的嚴嚴實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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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讓它在恣意綻時被連根拔起，不如一開始就讓它埋在土裡不讓人發現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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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能不能喜歡我這件事，應該是由我來決定吧？」

鳳鏡夜自然是不會知曉茉季心裡的那份擔憂，但看著茉季眼底的光芒隨著一句句自白逐漸暗淡下來，他心中微慟，便打消了想再逗逗對方的念頭，一把將仍止不住顫抖的茉季攬進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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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別哭，之後我都會在。」

或許是因為茉季突然的自白讓鳳鏡夜明白了她並非是排斥他，相反地她是對自己有著好感；這下鳳鏡夜從昨夜開始的冷漠才終於有了一點暖意，他一手環著茉季的腰，一手撫著她腦後的長髮，並在耳邊她溫聲低語著，希望能藉此讓懷裡的的少女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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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鳳鏡夜不明白，為什麼她在告白時，眼底既沒羞怯更沒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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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於他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值得困擾的事情。

只要知道懷中的少女是喜歡他的，那麼他就有把握讓她不再露出那種恐懼中帶有絕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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