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棄坑】《8》－粉碎篇 - 三章　　　　分崩離析的想像

　　「『最後能站著的，永遠都是勝者』，狩原經常說這種勝者論。」

　　在Appetence夏月區西南方，過去曾經是能力者的學園區域。

　　可是自兩年前的G&G比賽後，這個區域的學校已經被摧毀一空。即使遠方看到部分學校的殘骸仍舊聳立在這片荒蕪的大地上，都已經無法回到過去充滿歡笑聲的校園生活。

　　過去一屆G&G比賽的能力者都笑稱這是政府做的好事。

　　那政府呢？他們聲稱那次比賽只是一些技術上的錯誤──向得知所有真相的能力者宣稱。

　　多屆G&G比賽中，政府都沒向城外的人公告這個比賽的存在，自然地城外的人也不知道有這個比賽的存在。

　　在城內的能力者知道，城外的人根本不了解Appetence是個怎樣的地方。

　　不過，根本沒人會在意Appetence。

　　只要知道Appetence是個極有名氣的大型半球體觀光景點就可以了，而且──

　　──既然是政府設立出來的能力者城市，那麼還有需要知道的事嗎？

　　一般人都認為，只要相信政府就可以。

　　不求原因地相信。

　　單方面地相信。

　　盲目地相信。

　　這是一般人，也即是絕大部分人類的想法。

　　「……所以……你想跟我說，你就是那個勝者嗎？」

　　Appetence的電視每天都播放著城外的節目，但城內的能力者在離開這個城市前，永遠都無法享受節目帶給他們的氣氛。

　　即使只是追星、只想去旅行也好，能力者都無法做到。

　　無論他們身處的黃金鳥籠多大也好，終究也是各種無機物組成的地方。

　　「不是不是，因為我只是個普通的人類。」

　　金幣制度、G&G比賽、護膜。

　　每天都能看到拘束自己行動的事物，無時無刻也被它們限制。

　　只要政府稍微發放較多的零用，能力者就得要膜拜神明似的政府。

　　為什麼我們得成為籠中鳥，身懷異能的我們就得受到這種對待嗎？──能力者不斷如此反問著。

　　「一個……能力者自以為理解，卻無法看透的普通人類──」

　　右眼有著雙瞳孔的少年雀躍地揮動手上的手術刀，猶如指揮家般，引領著樂手們手上的樂器，演奏出莊嚴肅穆的樂章。

　　銀白光芒迅速從右上劃去左下，鮮紅的液體瞬間遍佈整個走廊。

　　慘白色的走廊彷彿變得不再孤寂，可是卻找不到活力的氣息。

　　叶子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即使自己對於樂理一竅不通，但卻感受到死亡的恐懼正在襲來。

　　死者的協奏曲。這個詞彙出現在叶子的腦海中。

　　已經無法動彈的四肢逐漸變得冰冷，從傷口流出來的鮮血不曾停止。

　　只是靜待死亡的來臨而已。

　　叶子在心中嘲笑著如此沒用的自己。

　　說什麼離開這個一塌糊塗的城市、說什麼超越須耶、還要帶領無知的能力者……

　　全部已經幻化成夢，是妄想。

　　身為弱者並不可悲。

　　只是身為弱者同時，也是個未曾試過勝利的敗者。

　　沒有比未曾試過勝利更羞恥的事情。

　　「僅此而已。」

　　　　◇◇◇

　　「叶子的身體如何？」

　　我靠著牆身向為叶子診斷的醫生問道，醫生說他並無大礙，只要休息兩三天就能活動。

　　「醫生，這邊請。」

　　茉莉雅為AI醫生帶路，她明知道沒必要做這種事，也覺得這是必要的禮數。

　　無論對方是不是人，茉莉雅都不會猶豫對方的身份。總之就不能缺少禮數，她就是個有禮得令人頭痛的人。

　　待茉莉雅回來前，我吩咐其他人非必要都不要接近叶子，儘量給他安靜的環境休息。

　　「不用擔心，我和繭會好好照顧他。」

　　茉莉雅回來後，把我們都推出叶子的房間外。

　　我們八人當中，只有茉莉雅有醫療知識，為什麼繭會留在房間？這方面我沒有過問。

　　不過，「叶子想離開我們」這點已經確定。

　　不是單純離開搖籃，而是以一己之力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對他來說這大概是必須要的儀式，一個確認自己能力的儀式。

　　我想我們沒人能阻礙他，莉妮莎死後，要阻攔他更是沒可能。

　　「須耶……」

　　響用手肘告訴在原地發呆的我，大家都把擔心的對象從叶子轉移到我身上。

　　我拍過響的肩膀，慢步走到玄關穿上鞋子。

　　來到天台，迎面吹來悶熱的微風。

　　之所以會覺得微風悶熱完全跟「溫度平衡」系統無關，只是我無法平靜內心的鼓動而已。

　　「你就是須耶嗎？」

　　「──？」

　　身後突然傳來一把低沈的男性聲音，可是剛才進來時已經確認過沒人在這裡。

　　不對勁……這個男人完全沒有活人的氣息，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轉身望向他同時拿出口袋裡裝滿血針的盒子，但對方沒有對我的動作作出激烈的反應，只是一臉冷淡地望著我。

　　慢著，他不就是……

　　「我想你知道我是誰，我也不浪費時間自我介紹。」

　　他從長外套拿出一個細長的盒子向我扔過來，接過盒子時，發現上面殘留著不自然的黑色煙霧。

　　我打開盒子後，發現是我前陣子用過的血針。

　　「孩子們不應該多管閒事，這是我給搖籃的忠告。」

　　說完後，男子的身體從頭開始逐漸化成黑色煙霧，被微風吹散開去。

　　我握緊手上的血針，氣憤地皺起眉頭。

　　就算戰鬥不是必須，我也得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這陣子發生的事不多也不少，這個城市還存在我們不知道的危機。

　　前陣子那個自稱「余話」的女人和剛才突然出現面前的狩原一定是有特別的原因才會出現在這裡。

　　他們大概認為我們會觸及Appetence的裡頭，不為能力者所知的事情。

　　可是，為什麼要提醒我們。

　　Appetence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是我們不能知道的？假如我們知道的話，又能做到什麼？

　　我不知道這種地方還有多少令人恐懼的事情正在發生，自問也不是對Appetence抱有太大興趣……

　　只是不能繼續讓這個城市傷害我的同伴。

　　抬頭看著半透明護膜下的太陽，不但感受不到陽光的溫暖，亦沒有刺眼的光芒。

　　彷彿不存在現實世界般的生活正不斷侵蝕我的心靈，邁向深淵似的道路。

　　「終於回來了，快過來吧須耶。」

　　璃羽推著剛踏進玄關還未來得及脫鞋子的我，走到茉莉雅平常不會隨便讓人進入的廚房。

　　「都說不要進……啊呀！須、須耶！」

　　「……我回來了。」

　　我有氣無力跟茉莉雅打招呼，當然她沒能馬上從驚訝反應過來，只是一味向我解釋無關重要的事情。

　　璃羽也只是為了調戲她才把我推過來而已，不過能稍微調劑一下緊繃的氣氛也不是壞事。

　　「那那那個！叶子現在有繭照顧著，我才會在這裡做晚飯！」

　　「嗯……」我不自覺看著廚房外面──叶子的房間。

　　繭和叶子還跟小時一樣，總是黏在一起……

　　幸好莉妮莎的死沒有令他們的關係變得僵硬，不然這樣只會令我更加自責。

　　「對了，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我走到茉莉雅身旁問道，她臉頰泛紅地低下頭，指著我面前的菜和菜刀。

　　「……須耶的話，可以幫忙把菜切碎嗎？旭子和悅都不、不喜歡吃菜，所以要做到他們幾乎不會發現有菜的菜餚才可以……」

　　看到茉莉雅關心大家的程度，我是不是應該……多點笑容？也許不太好，好像前陣子才被茉莉雅取笑我笑起來的表情很奇怪，要不然不會馬上別過臉。

　　我向著茉莉雅微微點頭，把已經洗好的菜並列放在一起，拿起菜刀執行她給我的指示。

　　「自來到Appetence後，總覺得須耶多了很多話。」

　　茉莉雅把肉碎放在大鐵鍋裡，輕描淡寫地說著。

　　她不時看過來我手上的菜，接著又會用手掩著嘴巴偷笑。

　　「我覺得，須耶不用把所有責任放到自己身上。名義上須耶是我們的隊長，但這段日子裡，須耶都不會獨斷獨行……所以，即使身為團員的我們，也有義務背負『搖籃』這個重擔。」

　　茉莉雅看著已經切好的菜碎，一臉「真拿你沒辦法」的走到我身邊，肩膀輕輕靠著我的手臂。

　　「你看，要是離開Appetence後須耶自己一個居住，菜都切不好應該怎麼辦？」

　　她纖細的手想要抓住我的手時，突然又縮回去，接著似是思考似的搖搖頭。

　　「妳想說的是……有煩惱就找你們幫忙對嗎？」

　　我想著把手上的工作交給茉莉雅時，她連忙竄到我和桌子中的空隙，抓著我滿是傷痕的手。

　　茉莉雅的背有意無意地貼著我的胸膛，令我感到難為情而想要後退一點。

　　但她抓著我的手彷彿用上吃奶的力，卻不好意思拒絕她。

　　當然，我對她沒有非分之想。

　　「總、總之！菜是這樣切，知道嗎？」

　　茉莉雅向著砧板結巴地說道。

　　這一刻，我覺得這輩子終於敗給了除了很疼愛我的父母和妹妹以外的人──也就是我面前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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