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七歲嗰年我被學校叫去睇醫生。 - 「你講吓野啦，一句都好……」

我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醫院，一抵埗便看見阿姨他們在病房外，他們臉上的表情告訴我，這事的嚴重程度遠超過我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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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低先，我慢慢同你講。」阿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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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抑壓著顫抖的聲線說：「……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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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嚟嗰陣你阿婆突然間暈咗喺條街度，醫生話佢急性中風，好彩送得嚟快，如果遲一秒就唔喺度架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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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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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點了頭：「醫生話要留院幾晚，佢而家喺入面瞓緊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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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裡一陣天旋地轉，平常聽新聞有人在街上暈倒猝死聽很多，一直以為不會發生在身邊的人身上，想不到也會有這一天的到來，彷彿想拒絕眼前的事實般，我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非現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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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入去睇吓佢啦。」阿姨為我推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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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正躺在病床上熟睡，看起來並無任何異樣，她真的中風了嗎？會不會是醫生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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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病床旁，確認她的身體有因呼吸而起伏，一看便看了十幾分鐘，我不敢離開座位，怕一走開她便會永遠離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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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 Tinny 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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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食咗野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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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慢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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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話婆婆暫時冇大礙，不如我地去食啲野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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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即係可能會有大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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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都好驚婆婆有事，頭先我望住佢喺街暈咗，真係好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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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平時明明咁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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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秒佢仲好地地，話要趕返去同你食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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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一早喺屋企煮好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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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了好一會，她忽然提出一個問題：「你驚唔驚婆婆會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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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罷，我的心沉了一下，一陣不實的感覺慢慢由腳底蔓延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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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唔驚佢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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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不敢把這個字和「外婆」拼合成一個句子，彷彿一這樣做，她便真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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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想像過沒有了外婆，世界會變成怎樣。由我有意識那一秒開始，她就一直活在我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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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學校裡被人討厭、被人排擠、被人指責我的沉默，回到家裡只要一見到外婆，我的聲音就能破繭而出，所有鬱悶隨即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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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她的話，就沒有「我」——那個總是能隨心所欲地表達自己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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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外婆不在，那就意味著「我」也會一同逝去，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聽到我真正的聲音，以及那些何時都想大聲說出的心底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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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想像那樣的世界會有多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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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講吓野啦，一句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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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Tinny ，很想回應她，喉嚨卻被關上閘門，聲音再也傳不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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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頭怪物一直沒有離開過，唯有在外婆面前，牠才不敢出來，牠總是趁外婆看不見時，悄悄地把我整個吞噬，吞得一點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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