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七歲嗰年我被學校叫去睇醫生。 - 「呢個就係你講唔到野嘅原因？」

我花了幾日時間計了再計，都肯定自己那天說夠一百句，甚至是更多。這是我之前訂的目標，達成之後，我就跟星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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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問三個月之前的我，一定不會相信自己會有在學校說上一百句的一天，這三個月以來，每一天我都確確實實地感受到自己的進步，自從那天在魚池旁邊察覺到那份感情開始，直到這一刻，那份感情依然沒變，甚至變得更強烈，強烈得我想立刻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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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苦思量後，我找來了一本畫簿，把要對她說的都寫了進去，我計劃找一天放學後約她到魚池，學電視劇那般拿著畫簿逐頁逐頁揭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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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她剛好在Facebook inbox 我拿食譜，我乘機問她哪天放學後空閒，然後以探望大小黑為名約她到魚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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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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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你星期五記得去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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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通你又偷偷地倒咗新魚入去?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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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你咪知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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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窗子打開，這樣能驅趕一點房裡的悶氣，街上不斷有汽車駛過，發出接二連三的噪音，我吸了口氣，對著街上大喊：「我鍾意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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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話語就這樣乘風傳到她耳裡，可惜現實是那承載著一切感情的聲音，早已被殘酷的晚空吞噬得一點也不剩，街上又回復到剛才的嘈吵，沒有人聽見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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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傳來WhatsApp 通知，一看之下又是Cayden ，明天的星期二是教師發展日，所以放假一天，他無緣無故約我出來打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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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有點莫名其妙，尤其我根本不喜歡打籃球，於是回了句「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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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啦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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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去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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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要事搵你，求吓你出嚟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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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真的有事找我，就即管看看是甚麼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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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照他所說的時間來到球場，卻發現他旁邊多了一個人，我想了兩秒才記起他是誰，是上次負責研究的西裝男，他今天換上了一身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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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 仲記得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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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Miss Yip 男朋友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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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了後對我伸出了手：「正式自我介紹一次先，我姓凌，你可以叫我阿Way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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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了握他的手，然後用眼神詢問站在一旁的Cayden 現在是甚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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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professor 話有野搵你。」他擺了擺手，便拿著籃球落場投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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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錯，今日搵你出嚟係想你幫幫手，我地過嚟呢邊坐先。」說罷我跟他到場邊的觀眾席坐下，他從袋裡拿了一大疊文件，又拿出一支筆，然後說：「其實都係一個關於內向者嘅研究嚟嘅，但今次形式係傾計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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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聽說上研究所的人都是瘋狂的，甚麼微不足道的事也能用來研究一番，今天終於見識到，到這一秒我也沒能明白內向究竟有甚麼好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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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ok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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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出來了我也懶得白行一趟，抱著和別人聊一會兒的心態，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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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點呀？」他一來就拋了句讓我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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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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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你講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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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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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介意，嗰次之後我聽Hailey 講咗啲關於你嘅事，我估你講野方面……應該有啲障礙？」他單刀直入地問，卻反而令我感到更易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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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點頭，又說：「……但我覺得自己多野講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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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解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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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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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我有口難言的模樣，便換了個問題：「你介唔介意講吓你嘅障礙係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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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從來沒有向別人提起過那個病的我來說，這種事情根本不知怎樣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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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唔想講嘅話，介唔介意俾我估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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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什麼，默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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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唔會係選擇性緘默症？」聽到這個名詞後，我錯愕不已，他卻連番解釋：「你千祈唔好誤會，我冇搵人查你或者用另類途徑去check，只係你俾我嘅感覺同我之前接觸過嘅另一個患者好相似，我先大膽估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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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遠方的藍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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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狀，有點恍然大悟地說：「真係嘅？呢個就係你講唔到野嘅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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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疑了好一會兒才回答：「……細個醫生話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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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呢個病都有基本了解，但親身接觸患者就冇幾多次。」他對我笑一笑說，我把目光投向籃球場上的Cayden，他不停重覆著上籃的動作，不知道進了多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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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他繼續說：「我先假設你喺屋企講野係完全冇問題？不如咁，我地玩個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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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紙上畫了兩間屋：一間寫著「家」；另一間則寫著「學校」，然後把紙筆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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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首先畫一個火柴人代表你最可以同佢講野嘅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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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紙筆接過，卻遲遲沒有落筆——這是頭一次有人跟我深入討論這個病的事，我想我有點反應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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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偷看了我內心想法般道：「你係咪覺得我有啲唐突？但你諗深一層，呢個其實係一個好好嘅機會，畀你去審視自己同身邊嘅人嘅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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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他的話也許是對的，便緩緩地在「家」裡畫了一個火柴人，代表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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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住請你畫出其餘你可以同佢地講野嘅人，唔需要畫晒全部，你可以淨係畫你想畫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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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我在「家」裡又畫了一個火柴人，然後在「學校」裡也畫了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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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畫紙點點頭，便在代表外婆的火柴人上寫了「10」，然後說：「我地就用10嚟表示你對住呢個人講野完全冇問題，而0嘅話即係你對住佢完全講唔到，你試吓以呢個為標準，幫其他人標示埋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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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考了一下，然後為「家」裡另一個火柴人（代表Tinny ）寫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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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學校」那三個火柴人，代表的是樂仔、Cayden ，還有星澄，我順序寫下7、6，寫到最後時，手卻懸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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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解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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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唔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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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應該填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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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咁問？點解你會猶疑應該填咩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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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同佢講到野，但好多野想同佢講又講唔到。」連自己也不明白在說甚麼了，最後我在火柴人上寫了9，不，一定沒有……把數字改了又改，professor 忽然止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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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個公仔代表嗰個人係男仔定女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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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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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看穿了甚麼一樣說道：「咁我大概知道你地嘅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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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猶疑嘅話，我感覺你地之間嘅障礙應該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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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喺你地嘅關係再進一步之前，我諗你要好好諗吓呢個問題——佢有冇可能去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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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說，我也有聽，有過這麼的一秒，我居然認為他或許說得對，但這個念頭很快便消失了，我甚至為自己感到氣憤，明明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卻又輕易受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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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和他談下去，便一聲不響走到場上，Cayden 把籃球傳給我，我用力把球投到籃上，發出「砰」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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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你咁大力做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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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撞到籃板上，最後反彈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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