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襲九宮 - 第二章

凌風逃出劍氣山時，半帶煩心又有奔往自由的興奮，現時回去，他的感覺是安然。

發生這樣的大事，他的婚事終可以取消了吧。

其實他還未知道事情之大，形勢之惡劣，魔氣已滿佈人間。

當下的他甚至有些快樂，因為花花與煎餅是兩匹很愉快的馬，走在空氣清新的森林之間，他們如魚得水，吃鮮嫩的青草、喝清甜的溪水、踏濕潤的泥土，他們開心得走每一步都如跳舞。

還是少年的凌風很快受他們的快樂感染，腳步同樣輕快如風。

以此腳程，即使密林迂迴，即使他們走走停停，未必比在樹冠直線行走的強華他們慢很多。

凌風隨意在溪邊抄水，大口大口飲。「花花、煎餅，飲夠水就起行喇。」

花花、煎餅不理他，竟自跳入溪中玩耍。

凌風見已至清晨時份，也不急著回去，便由得他們，逕自坐在大石上稍事休息。

忽然，馬聲嘶叫，一匹黑馬突然衝入小溪，黑馬身型高大，花花與煎餅登時嚇得跳起，躲在凌風身後。

凌風忙撫慰他們，邊看看來者何人。

卻見馬上有一嬌俏少女，晨光下，她奮力地拉著黑馬，嬌聲喝令：「好喇威風，你停喇！停！」

黑馬卻已直入溪水，使得騎在馬背的嬌俏少女也濕了腳，她生氣地跳回溪邊，俏臉通紅，瞥見對岸石上的凌風，順勢狠狠地瞪了瞪他。

凌風只覺無辜，拍了拍花花與煎餅，打算離開。

「你過來。」

凌風以為少女與他說話，回頭一看，卻見少女板起俏臉，瞄了瞄後方。

另一少女自樹後低著頭慢慢行出來，她姿容柔美，卻身上多處有傷，衣衫微破，狀甚狼狽。

但見她輕柔地沾濕手帕，輕輕地洗擦傷口，痛得她低呼，卻馬上強忍著，看得凌風心生不忍。

他不由得開聲道：「我有傷藥，你可需要?」

嬌柔少女抬首，露出柔美的臉，對上凌風的星目，忙垂下眼，柔和一笑，微微搖頭，柔聲道謝。

這時，站在一旁的嬌俏少女突插口道：「不用你多管閒事，我自有好藥。」說著便將藥盒摔在地上。

柔美少女抱歉地看向凌風，卻也不看地上的藥，只低頭以清水手帖。

凌風聳聳肩頭，便轉身與花花及煎餅離去。

嬌俏少女卻叫住他。「你那麼好心，怎麼不借馬給她騎？」

凌風皺起眉頭，本不想理會，卻見柔美少女拉了拉嬌俏少女的衣袖，被她大力摔開，可憐兮兮地低著頭。

他強忍不快道：「它們是我的朋友，不是座騎。告辭。」說畢便決然離開，耳猶聽得甚麼「若不是父親之命，怎會帶你來」，更加快腳步。

可憐的花花及煎餅，一路上已多次被人覬覦了。

它們早已回復快樂，高高興興地前行。

天大亮，凌風終穿過密林，到達平原，進入劍氣的範圍。

劍氣山下的平原極廣，足有兩、三城之地，不眠不休地快馬奔跑都要數天，最外圍是草原，不時有牧民放牧，入一層已是各式農業，有花團、果林，稻田等交錯於民居之間，亦有各或書舍、商店。

劍氣山聳立北方，再過便是萬丈懸崖，傳說懸崖下是萬年燃燒的熔岩流。早年凌風頑劣得狗也嫌的時候，他曾想親証傳說是否屬實，帶備工具糧食一探究竟。

卻於數月後被黃長理抬回來，整個人成了焦炭色，頭髮都焦曲了大半，那時候凌母方慧儀還未過世，一向安靜自持的方女俠哭成淚人，撲在他床邊一直哭一直叫我兒我兒。

這是凌風第一次感到悔意。

他無悔探險，卻內疚令母親傷心。他暗下決心，下一次定必不可受傷。童年的他意志未夠堅定，又內心補充一句，嗯，受傷亦不可以被母親知道!

至於懸崖下是甚麼，他對誰也沒說。

當下，他甫走過牧場，便收到寅班的人來報告，是好消息。

華強二人昨晚已抬著手行車到達平原，得知附近便有南宮世家的醫者，便先送傷者求診，兩人的傷勢已穩定，黃長理已經醒來，正在等凌風。

凌風深知黃長理的武功之強，因此從沒擔心他的傷勢，這時聽得他在等，卻感到頭痛。

黃長理的花名黃長氣，他的碎碎唸很易令整個劍氣山的頑童崩潰。

凌風決定從速交還二馬給陸志光，便回劍氣山避一避。

卻不想黃長理亦深知他的性格，寅班副班長莫大英咳了聲。「長理叔說，南宮夫人及小姐均在此地，務請少爺入府拜見。」

凌風苦著臉看向莫大英，莫大英亦是當年劍氣山的頑童黨，深明凌風的不願意，卻愛著能助。

「誰安排客人的居所離劍氣山這麼遠?」怎估到貴客住到邊陲來！凌風直呼上當。

「是南宮夫人的要求，據講是他們南方人的嫁女習俗，男女雙方婚前住得越遠越好。」

二人談話間已來到府中正院外，稍經通傳凌風便隨南宮家的婢女而入。

只見原來清幽的竹院變成了醫者問診室，左右全是百子櫃。

中年華衣婦人正低頭分藥，左右兩邊婢女垂手待命。

通傳婢女低聲道：「請稍等，夫人正在分藥。」

凌風快速回道：「正事要緊，夫人要事在身，不便打擾，我亦需早日回山覆命。」

正想不顧挽留便離開，便聽得南宮夫人道了聲：「已好了，凌公子請上坐。」

凌風只得入內。「南宮夫人你好，在下凌風。」

南宮夫人爽朗地道：「我們快成家人，就不用客氣喇，我是南宮曼的姨媽，你亦可如此喚我。」

凌風但笑不語。

南宮夫人神色一頓，便又爽快道：「黃長理的傷勢本危，為魔氣所傷，最怕魔氣入體，幸好及時得到治療，現已無礙，凌公子不用擔心。」

凌風客氣拖禮。「在此謝過南宮夫人。」

南宮夫人似乎很喜歡與凌風聊天。「救急扶危，本是我南宮家的家訓，我兒是南宮家的家主，我更當如此。」她見凌風聞得南宮家主竟沒有一絲動容，不禁脫口而出：「凌公子聽過『天上人間』嗎?」

「未有聽聞。」凌風強按著不耐。

果然如此。南宮夫人面露自豪之色。「『天上人間』是道上朋友給我兒的尊號，說的是此仙當得天上有，人間見之便有如到了天上，亦因我兒醫術如仙，只要她肯出手，便可將要上天的人都留在人間…..」

凌風已開始神遊太虛，這位南宮夫人很奇怪，一直說自己女兒，卻不說他的成親對象，啊，凌風發窘，他可不是對南宮曼好奇。

當下他無意再忍，乘南宮夫人換氣的一瞬間打斷她道：「南宮夫人，時候亦不早了，晚輩還需趕回劍氣山。」

南宮夫人登時面色一沉。「好生無禮，方慧儀果然教子有方。」

凌風正色道：「南宮夫人認識家慈?」

「哼，不敢，當年…..」

「既不認識，還請閣下自重。」

凌風抱拳便走，諷刺地看了眼堂中的百子櫃，果然如戲台上的道具一般。

南宮世家，不過如此。

他氣匆匆地往外走，竟差點與飛奔而來的馬撞個直著。

「花花、煎餅？」凌風驚訝地發現，二馬見到他如遇救星，親暱地用頭親他。

只見一群人緊追二馬而至，為首的竟是密林偶遇的嬌蠻少女。

花花與煎餅見到她馬上驚慌地躲在他身後。

但聽得她得意地道：「我早說這兩匹馬非你所有，現在主人現身，你又有何話說！」

在她身後的正是不久才分別的陸志光，他人小腳短，落後少女幾個身位，這時見到凌風，呼出一口氣。

「凌大哥，她想搶馬。」

「你亂說！」嬌蠻少女瞥了凌風一眼，俏臉漲紅，急道：「我沒有，你別誤會，我…..」

隨行的柔美少女柔聲接口道：「想來是一場誤會，我們見到昨晚巧遇的馬與這位小公子在打架，便以為他想欺負它，家姐才出手救馬，不想小公子與公子認識的。」

陸志光氣呼呼道：「誰打架，我們在玩耍！」

柔美少女和氣地笑：「所以說一場誤會啊，這廂與你道歉。是我們亂來了，對不起。」說著深深躬身，姿容甚美。

陸志光小手搔頭，真是誤會嗎？她們剛才明明是在搶馬吧。一開聲便說他偷馬，還動手動腳說要替他物歸原主，花花與煎餅才沒有主人！若不是花花與煎餅跑得快都被捉走了!

可她道歉的態度很好呢……

凌風這邊安撫花花煎餅，那邊已猜到事情經過，卻無心理會這對姐妹花，只盯著她們身後緩緩跟來男子，竟看似是昨晚一直躺在馬車上、文長治的弟弟！

凌風雖說未至過目不忘，於認人上仍頗出眾，他之所以不能確定是否同一人，因為這人太攝人。

狹長的眼睛透出妖麗風情，偏生步姿動情卻君子風度，形成令人忍不住看的攝人魅力。

「在下文久安。」

「在下凌風。」凌風回了一禮，直視文久安的眼睛道：「長治、久安。文公子與文長治是兄弟？」

文久安眼內豔光一閃。「凌公子認識家兄?」

「一面之緣。」

「凌公子若有家兄的下落請告知。」文久安聞言垂眼道：「文某向來體弱，得家兄照顧才生存至今，日前他攜同大嫂、文某，一同前來劍氣山賀凌公子之喜，卻不想路上遇險，文某幾死，醒來時兄嫂卻已不在身邊……」

他悲慟容色令人動容。

嬌蠻少女忍不住安慰他。「文公子別傷心，他們一定吉人天相。」

一旁的陸志光多次想開口，終忍不住低聲道：「他們已經死了….」

文久安死死地看著他，目光淒苦無依。

嬌蠻少女追問：「發生了甚麼事？他們怎麼死的？你說話啊！」她步步進迫，陸志光卻不知從何說起，求助地看向凌風。

凌風平緩地陳述：「他們被魔氣入侵，昨夜亡故了。」

文久安良久沒作聲，緩緩地閉上眼睛，一滴淚滑落地上。

眾人看得不好受，那滴眼淚竟似滴落心上。

凌風別過頭。

「先讓凌府為你們安排住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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